“得了，老师跟老师也不一样，瞧我们在中学时候的那个班主任，没给过我一回好脸儿，也不知我哪辈该了他的账…”

“信，我哪儿能不信呢，你说的，我都信…”

“我？”楚雁犹豫了一下，但并没有推辞，他伸手去，接过了火柴，轻轻地划着了，一朵火焰在他前动，动，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举着这朵动的火焰，燃了第一枝蜡烛，然后，再用它去第二枝，第三枝…

“这气质…”陈淑彦琢磨着她的话，朴实、憨厚之类虽然也都是褒义词儿，但又总觉得不如沉、文静更令人神往，这在一个待嫁的姑娘心中引起的躁动，别人也许是难以觉察的，即使像新月这样的知心女友，也未必完全知她在想什么，因为新月毕竟是天星的妹妹，而且兄妹之情是那么。陈淑彦自己也说不清楚心中是一什么情绪，竟说了一句无可奈何的话：“人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气质啊！”“这恐怕是天生的，”新月说“‘江山易改，本难移’，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当然，家、学校和社会环境的影响也很重要，从小被遗弃的王也会成为一个熟练的农夫。”

“你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新月说“等书来，我请他送你一本儿，怎么样？”

“他妈妈是个教师…”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反西厢房，朦朦胧胧可以看见写字台上的那盆西木。新月把它摆在这个房间里最重要的位置上，还换了清。现在，那绿叶，那繁，在幽暗的房间里吐着清香，仿佛给七月的夜晚带来了一缕凉风。

“你可真是的，”新月笑了笑“用不着对他敬而远之，他这个人随和的！课上是老师，课下和同学们就像朋友，什么都谈，谈他的老师，谈他的学生时代，谈戏剧、电影、音乐，当然，谈得最多的是文学，他最的是文学，许多中外文学名著，他都熟悉极了，有的甚至能背下来！…”

“早该到了，你就别替他着急了，一个男人家，怕什么？”陈淑彦说“哎，你们这位楚老师，对学生可真好！”“那当然，他是我的老师嘛！”新月喃喃地说，心中充满了欣与自豪。

陈淑彦扑哧一笑：“瞧瞧向着他劲儿的，我又没说你哥长得丑！急什么？有这样的妹妹护着，谁也不敢说韩天星半个‘不’字！你倒是跟我说，这俩人气质怎么不一样？”

“能背下来？”

地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最后，目光停住了“楚老师是今天最尊贵的客人，请您给我燃生日蜡烛，好吗？”

“有一次，我的一本英文版《拜诗选》，被同学们传来传去，找不到了，我真是可惜死了，这本书是好不容易才买来的，书店里都没有了，那几天心里烦得很，正在湖边转悠，碰到了楚老师。他一听我丢了书，惋

“噢，怪不得，人家是教育世家、书香门第！”

“是啊，他的书，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就可以来了。”

陈淑彦却只顾说下去：“本事不大，架不小，哪儿能跟楚老师比啊？瞧瞧人家，说话来就显得那么有学问！”原来陈淑彦也并非和过去的老师有多大的仇，只不过是拉来和楚雁一番比较，同是班主任，这一比就差远了“人比人，气死人！”

新月没说话。她想不起来过去的班主任对淑彦怎么不好，也许是淑彦因为不好总在疑心别人歧视她？对这个问题，新月愿意避开不谈，她不想刺激淑彦再想过去的烦恼。

“哦，刚才拿来的稿，就是他翻译的吗？”

“这会儿，楚老师已经回到学校了吧？”新月像是问陈淑彦，又像是自言自语。

新月好像惟恐她不信，还是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因为说起这些，她心中十分愉快，好像又回到了燕园…

“跟他同岁？”陈淑彦一愣，不觉又在心里把天星拉来和楚雁比较“这两个人，可太不一样了！”

“我哥朴实、憨厚、倔；楚老师沉、文静，还有一外柔内刚的韧劲儿！”新月说。她还是第一次对别人的气质下评语，但对这两个人，她自认为都很了解，因而评语也很得当。

“啊，真了不起，”陈淑彦不禁赞叹“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认识过著书立说的人！”

服过了临睡前的药，陈淑彦就着新月躺下了，她伯新月太累。本来她想把新月换下来的衣服趁晚上洗了，可是都被姑妈收走了，连她的一块儿收的。姑妈对她们俩一样地疼。陈淑彦无事可，就熄了灯，躺在新月边。

“哦，不，”陈淑彦却说“我又不是…我不要，他送给你，我看看就行了。”

“不过，他当老师倒不见得是受了家的影响，而是因为学校留他，我们这些学生需要他，”新月说“他本来是要去从事专业的文学翻译工作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照样能成为一个的翻译家，他有恒心，有毅力，又有那么渊博的知识，厚的文学修养！…”

“二十…”新月一答不上来，想了想说“他二十四毕业的嘛，今年二十六了，呀！”她突然大惊小怪地拍了陈淑彦的手一下“他跟我哥同岁！”

第十八枝蜡烛也燃了，十八朵火焰在动，在闪烁，十八颗金星映在新月黑亮的睛上。新月望着燃烧的蜡烛，望着向她祝福的亲人，望着她的老师，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十八岁了，过去的十八年，就这样送走了，她生命的第十九个年，又开始了。在她的面前，有黑暗，也有火光；有灾难，也有希望。

“楚老师家里是什么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不能比！”新月不愿意把哥哥和楚老师比较，这两个人，都是可亲、可敬的，都对她非常好，在她的心目中，有很多的共同之，如果一定要找他们的不同…“其实他们只是气质不同罢了，要是论长相，我哥也可以算是男！”

“嗯，你不信？”

“不能这么比，”新月笑笑说“楚老师是北大的材生，严教授的得意弟，名师徒啊！”“哦，看得来，一定是个尖！年岁不大，就那么沉稳、成熟！他今年二十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