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登门。往日的“博雅”宅,虽然并非真的藏着随侯之珠、和氏之壁,但也确有一些稀世珍品,老先生看得很重,从不示人,现在也都千金散尽,付与明月清风了。
想到“玉魔”老先生,韩子奇的心中就觉得隐隐作痛。但是,老先生虽然作古了,他那些收藏还在人间啊!玉,有千年的寿命,万年的青春,是不会死的,说不定明日的奇珍斋就有力量搜寻这些流散的珍宝了。他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计划,要对师傅说。
回到奇珍斋,韩子奇把长衫一脱,就跟师傅报账,把货款和省下的车钱全交了。
“你看你!”梁亦清埋怨他一句,仍然低着头做活儿“货都交了?蒲老板都说些什么?”
“他说以后还多要点儿兔儿爷,”韩子奇站在师傅的身后,拿起一把扇子,轻轻地扇着师傅那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他还问,宝船头节日能不能完?我说:能行。师傅您看呢?”
“我也没打算拖过八月节,”梁亦清笑笑说“按期交货,两头儿都合适!”
“师傅,买咱们宝船的洋人已然来了,恐怕就是来取货的!我刚才在汇远斋瞅见他了…”
“蒲老板是专做洋庄生意的,他们那儿洋人来得多了,你认得谁是谁?”
“是啊,起先我也没在意,瞅见一个黄胡子、蓝眼睛的洋人出去,蒲老板一直送到门口,两个人叽里咕噜说着洋话…”
“你又听不懂人家说的洋话!”
“那当然。我就在里边儿等着,听他们柜上的几个徒弟在小声儿议论,说亨特先生刚才问宝船做得怎么样了,您听这话音儿,说的不就是那个黄胡子吗?”
“嗯,也许。蒲老板跟人家怎么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汇远斋的买卖,我也不好打听,蒲老板对徒弟管得很严,他们什么事儿都不当着我说,就是背后听了这么一耳朵。”
“没事儿,洋人来得正好,我这儿正等着他取宝船呢!”
“师傅,那个亨特先生直接上咱们这儿来取货吗?”
“不,咱们交给蒲老板,合同是跟蒲老板签的嘛!蒲老板再交给洋人。”
“为什么蒲老板一直不让那个亨特先生跟咱们见面儿呢?”
“那当然,这宗买卖是蒲老板的嘛!”梁亦清看了徒弟一眼“你今儿是怎么了?老是‘亨特先生’、‘亨特先生’!”
“我?”韩子奇笑笑说“我想知道,咱们这宝船,亨特先生给的是什么价儿!”
“那当然就不止两千了,要是都归了咱们,蒲老板图个什么呢?”
“他得从里头赚多少?”韩子奇对此感到极大的兴趣。
“那,咱就不管了。”梁亦清并不关心这个数目“买卖人,总是将本求利,连担挑儿卖菜的还赚钱呢,赚多赚少,是人家的能耐!”
韩子奇的眼睛却炯炯放光:“依我看,光咱这件宝船,蒲老板就能净赚上万的利!”
“你怎么知道?”梁亦清觉得徒弟今天说话有点儿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