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侦缉队长答应了一声，心里倒觉得有些意外，就吩咐老妈说“沏茶！”

“不必了。”来客却说“我们还是先谈房…”

“这…影也是房的一分嘛，”买主儿沉着说“我买这房，也买这影，价钱可以商量。”

侦缉队长心中窃喜总算把“玉”的魂甩去了，至于这位韩老板今后怎样备受惊扰。他就不了；韩奇暗自庆幸终于把这位瘟神侦缉队长请走，他倾心已久的“博雅”宅得其所哉。

“韩奇。”

韩奇的奇珍斋，当时已是名满京华，提起“奇珍斋”三字。犹如提起“同仁堂”、“内联陞”、“瑞蚨祥”…不知的人，只能怪自己孤陋寡闻了。所不同的是，奇珍斋不是经营散膏丹、市匹鞋帽、煎炒爆烤，它的货，是与衣住行毫不相而又引人瞩目的古玩玉、珠宝钻翠，位于正门外大街路西、大栅栏以北的廊房二条。这一带，如果追溯到元大都时期，并不是繁华闹市，那时的米市、面市、鸭市、缎市、帽市、铁市、金银珠宝市都集中在北城。明代以后，商业中心南移到了正门内的棋盘街一带。永乐初年，官方在四门建立店铺，称为“廊房”分三等租给客商，资金雄厚的便选为“廊”廊房条、二条便是自那时始。到了清代，前门外一带便大大繁盛，超过了前朝“京师之华尽在于此，闹繁华亦莫过于此”店铺林立，摊位满街，四方客商云集，日夜游人如织。所谓“东贵西富，南城禽鱼鸟，中城珠玉锦绣”这“珠玉锦绣”的“中城”便是指前门外一带繁华的商业中心。而锦绣之中闪闪发光的珠王，则是集中在廊房条、二条的古玩玉行业，那是三百六十行中的奇葩，世间商品中的珍宝“金银有价玉无价”这是尽人皆知的。先秦的和氏之价值十五

侦缉队长心里又是一动：这个人倒是直来直去，买得这么急！其实，他心里也急，就挥手让老妈下去，单刀直地对客人说：“好，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你是替谁来看房的？他为什么不自个儿来啊？”

侦缉队长又是一愣，想再抬价，已是不可能了，灵机一动，又补充说：“可有一条，韩先生！我卖的只是房，二门里的那四扇黄杨影，可没打在里，我得搬走！”

“听说府上的房不够住了，要换换？”来客说。他说的“换换”其实就是“卖”换一说法，就显得对卖主儿尊重。

没想到对方二话没说，回答得快，只有一个字：“成。”

“成。”买主儿一言为定“您就准备乔迁吧！”

侦缉队长简直被惊呆了，谁见过这样的买主儿？他说个价儿来，人家一个儿不还嘴，当天就给一万，买卖行里哪儿有过这样的先例？预付三成的订钱就说得过去了！这个人…他有多少钱？他是谁啊？

客人微微一笑：“我这不是自个儿来了嘛！”

“韩先生，”侦缉队长用了个尊称，但财大气、居临下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改变“您先看看房，还是先听听价儿？”

“不必看了，”客人却说“府上的房，早在您住这儿之前，我就看过。现在既然您要乔迁，我也就正好要买下了，只听您说个数目…”

“请问台甫…”

“您贵姓？”慌忙中他又重复了前面已经问过的话。

儿！”

“敝姓韩。”

忽一日，有人叫门。老妈引来，让客人坐在倒座中的外客厅等候，才从里边请了主人来。侦缉队长朝他一瞥，此人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穿灰布长衫，脚穿青面布鞋，礼帽，材虽然大，却显得瘦弱；面黧黑，宽脑门儿，中分，眉弓略，双微微内陷，幽黑闪亮，炯炯有神，一副明、练的模样儿。侦缉队长只需这一瞥，凭着多年和各人等打的经验，已经大把来人看透，那样想必是个小职员、教书匠之类，充其量不过是个账房而已，当然不会是来买房的，许是在官司上来疏通什么关节。想到这里，心里便已厌烦，冷冷地问：“找我什么事儿啊？”连个称呼都没舍得给。

他观察着对方能不能接受这个数目，并且准备讨价还价。

买卖说成就成了，侦缉队长没料到会这么快。“您得等我搬利落了再搬来，”他担心买主儿半截儿发觉了他的秘密而变卦“您不也得准备准备钱吗？”

“那您就再两千！”侦缉队长摸透了对方的心理，自然就不客气了。

侦缉队长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这个人早就相中了这地方了，不看就买，好痛快！这无论对买主儿还是卖主儿，都抬了地位！侦缉队长心里兴，看来这房确实是好啊！如果不是那个“声音”在他心里闹腾，没准儿这会儿就不舍得卖了。可是，非卖不行，他无论如何也要躲开这个鬼地方，能遇见这么个真心想买的主儿决不能放过！他在心里把原来想好的价钱又加了两成，才说：“跟痛快人打，咱不来虚的，你给一万袁大吧！”

“哎呀！”侦缉队长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不禁惊叫起来“您就是奇珍斋的韩老板？久仰，久仰！怪不得…”他并没说怪不得什么，双方却都心里明白，哈哈一笑，接着说“这房归于您手，真是货卖识家了！”

闲事的人都给轰走了，他只在家里坐等真正的买主儿，也不到房地产易场所去费。他相信这等房产决不会卖不去，总会有识货又趁钱的主儿上门！

货卖识家，这对于买卖双方都有一荣誉。成之后，皆大喜。

不日，房腾空“博雅”宅便成了奇珍斋主的府第。

“等几天倒是不碍事，您尽可从容，”买主儿说“钱嘛，您现在就可以派人跟我到柜上去取一万，算是订钱吧，余下的两千，等您搬完了，再清账。您以为如何？”

“敝姓韩。”客人欠了欠。

“噢？”侦缉队长一愣，心说刚才怎么没看来？这个人哪儿像有资格买我这房的主儿？但人家既说要买，他也不得不另相看“你…您贵姓？”他这才想起问问对方的姓氏，并且把不够礼貌的“你”换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