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有时我穿的,戴恩,但只是在宫墙之内。在宫墙的外边,我就穿一件有腰带的黑法衣,就象这件。"
"你真的有一座宫殿吗?"
"是的。"
"里面挂满了校形吊灯?"
"是的,可是德罗海达也是这样呀。"
"哦,德罗海达!"戴恩厌恶地说道。"我敢打赌,比起你的来,我们的吊灯要小。我真想看看你的宫殿,和你穿红法衣的样子。"
拉尔夫红衣主教笑了笑。"谁知道呢,戴恩?也许有一天你会看到的。"
在那孩子的眼睛深处有一种奇特的表情;一种冷淡的表情。做弥撒时,当戴恩一转身时,拉尔夫红衣主教看得更真切了,可是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似曾相识。任何一个男人,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真身。
路迪和安妮如期来过圣诞节,而且确实是年年不误,大宅里到处都是无忧无虑的人,盼望着这些年来最快活的一次圣诞节,明妮和凯特一边干着活儿,一边荒腔走板地喝着;史密斯太太那胖乎乎的脸上笑逐颜开,梅言不置一辞地任戴恩缠着拉尔夫红衣主教;菲似乎也快活得多了,不那么一个劲力地粘在写字台旁了。每天晚上,男人们抓住第一个借口往回跑,因为晚饭之后,客厅里谈得热火朝天,史密斯太太则准备着就寝前的小吃:有吐司涂奶酪,热奶油烤饼和葡萄干烤饼。拉尔夫红衣主教抗议说,这么多好吃的,会使他发胖的,但呼吸了三天德罗海达的空气,和德罗海达的人一起呆三天,吃了三大德罗海达的饭之后,他初来时那憔悴的面似乎已经不见了。
第四天的时候、天气变得十分热。拉尔夫红衣主教和戴恩出外去领回一群绵羊,朱丝婷在花椒树下独自生闷气,梅吉懒洋洋地坐坐在廊下的一张加垫的藤靠椅中。她觉得浑身的骨头发软、放松,她感到非常幸福。一个女人在多年的紧张生活中没有这种东西也能过得不错,但是这种东西是美好的,当这种东西是一个男人的时候。她和拉尔夫在一起时,除了属于戴恩的那一部分以外,她身上的每一部分都变得充满了活力;麻烦的是,当她和戴恩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属于拉尔夫的那一部分以外,她身上的每一部分也是充满活力的。只有他们俩同时存在于她的生活中时,就像现在这样,她才感到十足的圆满。哦,这是自有道理的。戴恩是她的儿子,而拉尔夫是她的男人。
但有一件事使她的幸福美中不足,拉尔夫没有看出来。于是,她对她的秘密缄口不言。他自己瞧不出来,她为什么要告诉他呢?他凭什么让她说出个中底细?有那么一阵儿,他居然会认为她是心甘情愿地回到卢克的身边,这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倘若他把她看成这种人的话,那就不应该告诉他。有时,她感觉得到菲那双失色而嘲讽的眼光在她身上转;她就转过头去,泰然自若。菲是理解的,非常理解。她理解这种半怨半恨,理解这种不满,理解这种向孤独凄凉的年月进行报复愿望。徒劳地追逐绚丽缤纷的彩虹,那彩虹就是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她为什么要把他的儿子交给他这个中看而不可得的彩虹呢?剥奔他的这个权利吧。让他受折磨,而又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受着折磨吧。
代表德罗海达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梅吉漫不经心的听着,随后便想到她母亲一定是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她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接电话。
"请找菲奥娜·克利里太太。"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梅吉喊了一声菲,她转过身来,接过话筒。
"我是菲奥娜·克利里,"她说道。当她站在那里听电话的时候,脸上的颜色渐渐褪去,看上去就像帕迪和斯图死后那几天的样子:显得瘦小,脆弱。"谢谢你。"她说着,挂上了电话。
"怎么了,妈?"
"弗兰克已经被释放了。乘今天下午的晚班邮车到达。"她看了看表。"我必须赶快去;已经过2点钟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梅吉提议道。当她自己心中充满幸福的时候,不忍看到母亲灰心丧气。她明白,对菲来说,这次会面不纯然是快乐。
"不,梅吉,我会很好的。你照顾一下这里的事情,把饭留到我回来。"
"这难道不是大好事吗,妈?弗兰克正好赶上圣诞节回家!"
"是的,"菲说道。"好极了。"
人们若能乘飞机的话,谁都不会坐晚班邮车的,因此,当火七喷着气从悉尼面来的时候,沿途小镇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二等铺的旅客,有几个人一到基里就呕吐了起来。
站长和克利里太太有点头之交,但是决不敢梦想和她攀谈,因此,他只是看着她从过顶的天桥上沿着木台级走下来,任她独自直直地站在那高高的站台上。她是个漂亮的老太太,他想道;穿着时髦的衣服,戴着时髦的帽子,还蹬着高跟鞋呢。身条真不赖,对一个老太太来说,她脸上的皱纹委实不算多;这足以说明牧场主那种舒心的日子对一个女人,会起什么样的作用。
弗兰克也是从母亲的脸上认出她来的,而他母亲认他则没这么快,尽管她的心马上就认出了他。他已经51岁了,他不在的这几年正是使他从青年过渡到中年的几年。站在基里的夕照中的这个男人非常瘦,几乎是形容柏槁,苍白之极;他的头发剃掉了一半,那透出力量的矮小的身体上穿着一件走了样的衣服,形状很好看的捏着一顶灰毯的帽檐。他背不弯腰不驼,也不显病态,但却不知如何好地站在那里,两手扭着帽了,似乎既不盼望着有人来接他,也不知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菲控制着自己,快步走下了月台。
"哈罗,弗兰克。"她说道。
他抬起了那双曾经灼灼有光的眼睛,落在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脸上。那完全不是弗兰克的眼睛了,枯涩、有耐性、极其疲备。但是,当那双眼睛看到菲的时候,一种非同寻常的表情在其中闪动着,这是一种受伤的、毫无自卫能力的眼光,一种即将死去的人哀诉似的眼光。
"哦,弗兰克,"她说着,便把他搂在了怀里,摇动着那放在她肩膀上的头。"好啦,好啦。"她低低地、依然十分柔和地说道,"一切都好啦!"
起初,他萎靡不振,默默无言地坐在汽车里,但是,当罗尔斯加快速度开出市镇的时候,他开始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兴趣了,看着车窗的外面。
"看上去还是老样子。"他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