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正如那些长年研技艺终至失明的波斯前辈大师，他们到了某个年纪后，过着半圣人、半痴呆的生活，关于他们有着永远也说不完的传奇故事。当下，从他那灵般的中，我看他极为讨厌我的姨父，也看他在怀疑我。尽如此，我还是向他解释说，在阿拉伯的沙漠中和在这儿一样，雪不只是落在圣索菲亚清真寺上面，同时也会飘落在记忆当中。我还编了一段故事：当雪落在第比利斯城堡上时，洗衣妇会唱起有着朵彩的歌曲，孩们则把冰激凌藏在枕下为夏天预留。

角落里，一个双朦胧的年轻画家正在描纸上的格线。他原本陷沉思，听到这句话，从画桌上抬起，和屋里其他人一样，他望着我的表情似乎在说：“现在讲讲你最真实的故事吧。”这些人，大多数不知自己所住街区杂货店的老板是谁，也不知面包的价格有多，但我却一也不怀疑他们知在大布里士、加兹温、设拉和格达谁画得怎么样，也不怀疑他们知哪个画坊、国王、君主、王多少钱编书，更不怀疑他们听说了太多的最新谣言和传说，这些谣言和传说至少在这个范围内就像瘟疫一样传得很快。尽如此，我还是跟他们讲了，因为我是从那儿、从东方、从波斯帝国来的。在那里，军队相互争战，王们互相残杀，把城市掠夺一空之后再烧成灰烬；在那里，每天都在谈论着战争与和平；在那里，好几世纪以来写下了最优的诗歌，创造了最致的彩饰和绘画。

“你给我讲讲，你到过的国家里那些画家和细密画家们都在画些什么。”他说。

大小的学生，尽包着厚的羊斗篷，仍然冷得发抖，他们正在等待着什么，或许是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罚。我回想起自己年少时，那些懒惰或浪费昂贵颜料的学生都要被责打和以笞跖刑，那一一都落在他们的脚底板上，直到打血为止。

“啊，第比利斯！”大师看着从冰雪覆盖的园渗过窗上油布屋内的光线说：“那里正在下雪吗？”

十五年之后我第一次见到了画坊总监奥斯曼大师，他就坐在边上的一个长桌台旁，我觉与其说他像个影，不如说他更像个幽灵。在外的那些日里，每当幻想着绘画的事时，这位伟大的大师总会现在我崇敬的心中，就像毕萨德一样。此刻，雪白的光线从面向圣索菲亚清真寺的窗洒落，衬着他一白衣，看起来仿佛他早已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幽魂。我亲吻了他的手，看到上面布满了老人斑，接着介绍了自己。我说小时候，我姨父曾让我在这里学习，但之后我选择了公职，离开了此地；这些年来一直在路上东奔西走，在东方各城给帕夏们当书记员或财务秘书。我还告诉他，我和尔哈特帕夏等人一起认识了许多大布里士的书法家及画家，组织编纂书籍；曾在格达、哈勒普、凡城和第比利斯呆过，看到过许多战役。

我们走一个温的房间，见到了一些舒舒服服跪坐着的画师，但他们不是我所想的那大师，而是刚结束学徒阶段的年轻人。由于几位被奥斯曼大师赐予工匠坊代号的大画师们如今都在家里工作，这里看起来已经不再像是一位富裕伟大苏丹的画坊，而像是遥远东方偏远山区中破败了的驼店里的一个大房间。

“塔哈玛斯普君王统治了五十二年。最近几年，你们也知，他忘却了对书本、彩饰及绘画的，冷落了诗人、画家及书法家，自己隐遁到宗教信仰中。他过世之后，儿伊斯玛伊尔登上了王位。”我说“塔哈玛斯普沙皇一直很清楚儿情暴烈且好斗，因此把这位未来的沙皇关起来囚禁了二十年。新君王一登上王位就疯狂地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有的被他瞎了赶了去。然而，他的敌人最后引诱他鸦片，摧毁了他的心智，彻底摆脱了他。他们把他智能不足的哥哥穆罕默德？忽达班德拱上了皇位。在他的统治下，所有王、他的兄弟们、总督们与乌兹别克人，所有的人全都开始叛。他们彼此厮杀，攻打我们的尔哈特帕夏，猛烈的战火将整个波斯笼罩在漫天烟尘之中，混不堪。现在的君王，没有金钱、没有智慧，又是半个瞎，实在没有能力请人绘画、制作书籍了。因此，加兹温和赫拉特的神奇画家，在塔哈玛斯普君王的画坊里创造奇迹的所有这些年长的大师及他们的学徒，这些画笔一挥能让儿奔腾冲刺、让蝴蝶翩然展翅飞离书页的画家和着师们，所有那些装订大师及书法家们，没有一个不是穷困潦倒、无分文、甚至无家可归。他们有些人北上了乌兹别克，有些到了西边的印度，有些则来到了伊斯坦布尔。有些人转行了别的工作，糟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