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让他跟我去做的,或者您让他去?”我说:“我让!只要他乖,我会让的。我干吗不让啊?”沃拉吉米尔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贴着老梨树皮的卡片放进提包里。
如今跟我并排走着,对我说:“您知道吗?年轻的太太,等我结了婚,我一步也不离开我妻子,她在思想上也一步都不许离开我,因为她只要在思想上离开我一步,我就从她那儿跑开,然后去上吊,解下领带去上吊。”沃拉吉米尔很严肃地对我说。我丈夫在挥动着双臂,仿佛想将沃拉吉米尔刚刚谈到的那些画面驱散掉。山坡上有些小果园。
我丈夫又来精神了,用手指着那一棵棵矮小的果树,说出这棵那棵叫什么名字,结什么果子。他将手伸进篱笆里面,抓一把刚被铁锹翻过的土,像捧咖啡末一样地捧到我们面前。我们不仅必须闻一闻这土,而且还不得不用手指头抓一点儿像搓盐一样地搓一搓,仿佛在检验用来做衣服的本色粗布的质量。而沃拉吉米尔对他的回报则是从我们走进的一座小林子里一些松树的背阴抠了几块树皮下来,然后从提包里掏出一本写生簿,在其中的一页抹上糨糊,掰出一块树皮和霉菌,还揪下一朵花,捉了一只粉蝶,贴在这张纸上,然后捧到我面前来让我欣赏。“哟!”我高兴地惊叹了一声,撑开那把蓝色丝面阳伞。我丈夫也走过来看,沃拉吉米尔微笑着。
我丈夫说:“沃拉吉米尔,这就是整个的您呀!您净正这么些小画,那上面既没有素描也没有人像。这倒好,您压根儿就用不着会画树和那在鲜花草地间像地毯般包围之中的小溪,您也用不着讲述风俗趣闻轶事寓言与田园景色,您现在做的这东西乃是您伟大的抒情诗这根链子上又一链环的延续沃拉吉米尔,是时候了,我跟您说,我的老天爷,别再弄您这些小片儿微型画了吧!弄些大幅的,更大一些的版画!”我丈夫大声喊着,边后退着走边捶胸顿足的。尽管有太阳,弯曲的小路穿过白桦林,我们一点儿也挨不着晒,可我还是拿着那把张开的蓝伞。
我看见沃拉吉米尔像一匹怒气冲天的烈马一样缩紧着耳朵。可我丈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在继续对着沃拉吉尔吼叫,让他开始新生活,让他放大他的版画,即他的那些小块画、微型画。
这些小画是个什么样儿我想像不出来,但我知道,沃拉吉米尔在使劲地克制自己不把我丈夫推到白桦林中的壕沟里去,或者把他的牙齿敲个粉碎。可我丈夫大概认为自己找到了对沃拉吉米尔说出一切的最有利时机,他倒不是要反对沃拉吉米尔,而是认为有必要向沃拉吉米尔指出一条什么新道路,让沃拉吉米尔超越自我,成为顶尖的大师,不仅是布拉格的、欧洲的,而且是世界级的,就像我丈夫想像自已那样,以为再过几年突然一下会划破天空横空出世,成为了不起的天之骄子。如今我丈夫就在预言什么也阻挡不了沃拉吉尔开始创作出大手笔的巨幅画来。我却在小白桦林中漫步,布拉格就在我们的下方闪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