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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2/2)

光是来看看,已经不中人情如此。还要送东西;听见没有镜匣脂粉,立刻跑去,连更晓夜的买,就自己的兄弟,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儿,还不如此,这只有情人才得到,他是情人吗?此更可疑了!连来六回,越来越殷勤,说的话也越说越适,态度得也很象,自己说到伤心,他会哭,说到丈夫受苦,并没托他,他会拍膛告奋勇,说到罗歪嘴跑滩,他也会愁眉苦的。

她向爹爹妈妈说了,两老真是闻所未闻,连连摇说:“未必罢?世上那样有这样坏的人!你是着了蛇咬连绳都害怕的,所以把人家的好意,才弯弯曲曲想成了恶意。”

为啥要替她焦心,答应替她把案说松?尤其是,你为啥一去了,就舍不得走,走了,又想转去?还有,你说是去打听仇人的下落,为啥说起仇人,你心里并不十分恨,同她谈起来,你还在恭维他,你还想同他打朋友?你说!你说!这是啥原由?说不来,从此不准去!”

罗歪嘴那里会有这样一个朋友?就说赌场上认识的,也算不得朋友,也不止他这一个朋友呀!朋友而看到朋友的亲戚,这情要多厚!但是蔡掌柜现正关在成都县的卡房里。既从城里来,不到卡房去看候掌柜,而特特跑几十里来看朋友的亲戚的老婆,来看掌柜娘,这情不但厚,并且也太古怪了一

他把脚一顿:“讨她老婆!不她再她丈夫,再她老表,只要她肯嫁跟我!…”

他第七次之来,是下了这个决心的。

她如此翻来复去的想,一直想不个理由,听见父亲说,此人是个奉教的,忽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顾天成必是来自己供,探听罗歪嘴等人的下落,好去捉拿他的。并且洋人指名说罗歪嘴是主凶,说不定就是他的支使,为什么他件件都说了,独不说他是奉教的?越想越象,于是遂叫了起来:“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这样一个人,他到底为着什么而来呢?他总是先晓得自己的,在那里看见过吗!于是把天回镇来来往往的人想遍了,想不,一定是先晓得了自己,才借着这题目粘了来!那么,又为什么呢?为自己想来调情吗?她已是有经验的人,仔细想了想,后来倒有一象,但在一次,却不象得很,并且那时说话也好象想着在说。难自己现在还值得人吗?没有镜,还可以欺骗自己一下,那天照镜时,差儿没把自己骇倒;那里还是以前样儿,简直成了鬼相了!脸上瘦得凹了下去,鼻梁瘦得同尖刀背差不多,两个眶多大,睛也无神光了,并且角上已起了鱼尾,额上也有了皱纹,光是发,罗歪嘴他们那样夸奖的,落得要亮了。光是面,已象个活鬼,自己都看不得,一个未见过面的生人能一见就吗?若果说是为的陆茂林为什么不来呢?他前几个月,为自己,好象要发狂的样,也向自己说了几次的,自己也没有十分拒绝他;现在什么难关都没有,正好来;他不来,一定是听见自己挨了毒打,料想不象从前了,怕来了惹着丢不开,所以不来,陆茂林且不来,这个姓顾的,会说在这时候了自己,天地间那有这理?那么,到底为什么而来呢?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问他在那里住,只胡胡的说个两路;问他过什么,也说不;问他为何常在城里跑,只说有事情;幸而问他的名字,还老老实实的说了,到底是什么人呢?看样,又老老实实的,虽然听他说来,这样也象晓得,那样也象晓得,官场啦,商场啦,嫖啦,赌啦;天天在城里混,却一脸的土相,穿得只阔,并不苏气;并且呆眉钝的,看着人憨痴痴的,比蔡兴顺灵不到多少。猜他是个坏人,确是冤枉了他,倒象个土粮,脸才那样的黑,肤才那样的糙,说话才那样的不懂低轻重,举动才那样的直率鲁,气象才那样的土苕,用钱也才那样的泼撒!

他只好伸伸,寻思:问得真轧实!自己到底是个不中用的人,看见蔡大嫂长得好,第一次看见,不讨厌;第二次看见,兴;第三次看见,喜;第四次看见,快乐;第五次看见,好;第六次看见,离不得。第七次,…第八次,…呢?

蔡大嫂又何尝不起他的疑心呢?

但她却相信自己想对了,本要把他送的东西一齐拿来毁了的,却被父母挡住说:“顾三贡爷一定还要来的,你仔细盘问他一番,自然晓得你想的对不对,不要先冒冒失失的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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