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从正月十一夜，在成都东大街一场耍刀之后，蔡大嫂不惟不灰心丧气，对于罗歪嘴，似乎还更亲热了些，两个人几乎行坐都不离了。

本来，他们两个的勾扯，已是公开的了，全镇的人只有正在吃nai的小娃儿，不知dao。不过他们既不是甚么专顾面子的上等人，而这件事又是平常已极，用不着诧异的事，不说别chu1，就在本镇上，要找例子，也就很多了。所以他们自己不以为怪，而旁边的人也淡漠视之。

蔡兴顺对于他老婆之有外遇，本可以不晓得的，只要罗歪嘴同他老婆不要他知dao。然而罗歪嘴在新年初二，拜了年回来，不知为了甚么，却与蔡大嫂商量，两个人尽这样暖暧昧昧的，实在不好，不如简直向傻子说明白，免得碍手碍脚。蔡大嫂想了想，觉得这与憎嫌亲夫刺yan，便要想方设计，将其谋杀了，到tou终不免败lou，而遭凌迟chu1死的比起，毕竟好得多。虽说因他两人的心好，也因蔡兴顺与人无争的xing情好，而全亏得他们两人都是有了世故，并且超过了疯狂的年纪，再说情热，也还剩有思索利害的时间与理xing。所以他们在商量时，还能设想周到：傻子决不会说什么的，只要大家待他格外好一点；设或发了傻xing，ying不愿把老婆让chu与人打伙，又如何办呢？说他有什么杀着，如祖宗们所传下的zuo丈夫的人，有权力将jian夫yin妇当场砍死，提着两个人tou报官，不犯死罪；或如《珍珠衫》戏上蒋兴哥的办法，对罗歪嘴不说甚么，只拿住把柄，一封书将邓幺姑休回家去；象这样，谅他必不敢！只怕他使着闷xing，故意为难，起码要夜夜把老婆抱着睡，ying不放松一步，却如何办？蔡大嫂毕竟年轻些，便主张带起金娃子，同罗歪嘴一起逃走，逃到外州府县恩恩爱爱的去过活。罗歪嘴要冷静些，不以她的话为然，他说傻子xing情忠厚，是容易对付的，只须她白日同他吵，夜里冷淡他，同时挑拨起他的xing来，而绝对不拿好chu1给他，他再与他一些恐骇与温情，如此两面夹攻，不愁傻子不递降表。结果是采了罗歪嘴的办法，而在当夜，蔡兴顺公然听取了他们的秘密。不料他竟毫无反响的容纳了，并且向罗歪嘴表示，如其嫌他在中间不方便，他愿意简直彰明较著的把老婆嫁给他，只要邓家答应。

蔡兴顺退让的态度，牺牲自己的jing1神，——但不是从他理xing中评判之后而来，乃是发于他怯畏无争的心情。——真把罗歪嘴gan动了，拍着他的手背dao：“傻子，你真是好人，我真对不住你！可是我也chu于无奈，并非有心欺你，你放心，她还是你的人，我断不把她抢走的！”

他因为gan激他，觉得他在夫妇间，也委实老实得可怜，遂不惜金针度人，给了他许多教诲；而蔡兴顺只guan当了显考，可以说，到此方才恍然夫妇之dao，还有许多非经口传而不知晓的秘密。但是蔡大嫂却甚以为苦，抱怨罗歪嘴不该把浑人教乖；罗歪嘴却乐得大笑；她只好努力拒绝他。

不过新年当中，大家都过着很快活。到初九那天，吃午饭时，张占魁说起城里在这天叫上九，各街便有hua灯了。从十一起，东南两门的龙灯便要chu来，比起外县龙灯，好看得多。并不是龙灯好看，是烧龙灯的hua火好看，乡场上的hua火，真不及！蔡大嫂听得高兴，因向罗歪嘴说：“我们好不好明天就进城去，好生耍几天？我长这么大，还没到过成都省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