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罗歪嘴端着酒杯，忽然向张占魁叹dao：“我们码tou，也是几十年的一个堂口，近来的场合，咋个有点不对啦！…”于是，他们遂说起《海底》上的内行话来。陆茂林因为习久了，也略略懂得一点，知dao罗歪嘴他们所说，大意是：天回镇的赌场，因为片官不行，吃不住，近来颇有点冷淡之象，打算另自找个片官来，语气之间，也有归罪刘三金过于胡闹之chu1。罗歪嘴不开口，大概因为发生了一点今昔之gan，不由想起了余树南余大爷的声光，因dao：“这也是运气！比如省城文武会，在余大爷没有死时，是何等威风！正府街元通寺的场合，你们该晓得，从正月破五过后第二天打开，一直要闹热到年三十夜chu过天方。单是片官，有好几十个。余大爷照规矩每天有五个银子的进项，不要说别的，联封几十个码tou，谁不得他的好chu1？如今哩也衰了！…”

于是话tou就搭到余树南的题材上：十五岁就敢在省城大街，提刀给人报仇，把左手大拇指砍断。十八岁就当了文武会的舵把子，同堂大爷有胡须全白了的，当其在三翎子王大伯病榻之前，听王大伯托付后事时，那一个不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当天赌咒，听从余哥的指挥！余大爷当了五十四年的舵把子，声光及于全省，但是说起来哩，文未当过差人，武未当过壮勇，平生找的钱岂少也哉，可是都绷了苏气，上下五堂的哥弟，那一个没有沾过他的好chu1！拿古人比起来，简直就是梁山泊的宋江。只可惜在承平时候，成都地方又不比梁山泊，所以没有chutouzuo一番事，只拿他救王立堂王大爷一件事来说，就直够人佩服到死。

经刘三金一问这事的原委，罗歪嘴便慷慨激昂的象说评书般讲了起来。

他说的是王立堂是guan县一个武举人，又是仁字号一个大爷。本是有点家当的，因为爱赌，输了一个jing1光，于是就偶尔zuo点打家劫舍的生意。有一次，抢一家姓ma的，或者失手罢，一刀把事主杀死了。被事主儿子dingtou告在县里，王大爷只好跑滩，奔到资yang县躲住，已是几年了。只因为ma家儿子报仇心切，hua钱打听chu来。于是，亲shen带人到来，向巡防营说通，一下就把王立堂捉获了，送到县里，要递解回籍归案办罪。

他继续说的是早有人报信给余大爷了，以为象他两人的jiao情，以及余大爷的素xing，必然立时立刻，调遣队伍，到半路上把囚笼劫了的，或者到资yang县去设法的。却不料余大爷竟象没有此事一样，每天依然一早就到华yang县门口常坐的茶馆中吃茶，偶尔也到场合上走走。口tou毫不提说，意态也很萧然，大家都着急得不了，又不好去向他说，也知dao他绝不是不guan事的，有一天早晨，他仍到茶馆里吃茶，忽然向街上一个过路的小伙子喊dao：“李老九！”那小伙子见是余大爷，赶忙走来招呼：“余大爷，茶钱！”余大爷叫他坐下，问他当卡差的事还好不？“你余大爷知dao的，好哩，一天有三几串钱，也还过得！”余大爷说：“老弟，据我看来，站衙门当公事的，十有八九，总要损yin德。象你老弟这个品貌，当一辈子卡差，也不免可惜了。要是你老弟愿意向上，倒是来跟着我，还有个chutou日子。”余大爷岂是轻容易喊人老弟的？并且余大爷有意提ba你，就算你运气来了。李老九当时就磕下tou去，愿意跟随余大爷，立刻就接受了余大爷五个银子，去把衣服鞋帽全换了，居然变了一个样儿！

刘三金不耐烦的站了起来dao：“罗罗唆唆，尽说空话，一点不好听！我要走动一下去了！”她走到柜台前，先将金娃子逗了几下，便与蔡大嫂谈了起来。不过几句，蔡大嫂居然脱略了好些，竟自起shen喊蔡兴顺去代她坐一坐柜台，抱着金娃子，侧shenchu来，同刘三金往内货间而去。

陆茂林把筷子在盘子边上一敲dao：“三儿真厉害，公然把蔡掌柜娘抟上了！这一半天，蔡掌柜娘老不甚高兴的。我真不懂得，婆娘家为啥子见了当婊子的这样看不起！”

张占魁dao：“不是看不起，恐怕是吃醋！…”

两个女人的笑声，一直从卧室纸窗隙间漏chu，好象正讲着一件甚么可笑的故事一样。

田长子dao：“婆娘家的脾气，我们都不懂，guan她们的！罗哥，还是讲我们的话罢。”

张占魁dao：“我晓得，李大爷就是这一件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