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世海一见我便用英文说：May，你不愿被牵连去，就把彼得·寇恩家的地址告诉我好了。

快要到外白渡桥了，世海把手枪往下面的座垫里一，伸手搂住我的腰。日本兵搜时，世海和他的那位同志的鞠躬和日语都非常正宗。日本人里，我们一行无非是上海滩的纨绔男女，对此类男女，英国、国、德国、法国、日本，都可以我们的主，谁来了谁去了都不碍我们的事，一样的夜夜笙箫。

你们为什么不送他去急救室？任何医院都有急救室！

过了桥我们的英文对话又续起来。他说这个伤员是日方通缉的新四军军官，在上海领导地下党为新四军搞募捐，买药买兵工设备。十左右他们正从苏州河起航，被鬼的巡逻艇发现。牺牲了两个新四军，那个军官也负了重伤，但在几个同志掩护下逃了来。两船的药品和枪械修理机床，以及一些初步实验成功的特殊武，落到了敌人手里。局势非常严重，也许接着而来的是全城范围的大搜查，因为日本人发现居然有人在上海开抗日兵工厂。

我说他小小年纪学会耍氓，搞讹诈算什么抗日好汉？！

他在我家附近一个舞厅里，用的是公用电话，趁着红男绿女的笑声把消息传递过来。我们的英文对话让凯瑟琳和顾妈听去，大概是小两的无聊斗气。

我们找不着他。世

走到柜台时，看见守夜的是个年轻男人。我留了张纸条，写了几句话给杰克布，大意是告诉他我回家了，怕我继母担心我。

我把电话一挂就上楼睡觉去了。五分钟左右，我卧室的窗被一颗小石击了一记。我怕凯瑟琳和顾妈听见，在第二颗小石打上来的时候，匆匆上衣服。

我说我疯了吗？半夜十二去把彼得叫来。

这时我才看见路对面还站着一个人，后停着两辆黄包车，车夫当然是他们的同志。我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那个夜晚是必须清清楚楚告诉你的。那时上海还没有这么，离现在门话题所说的环球化还早。所以一九四二年八月三十日的夜风一阵一阵过来时，凉得激人。我到家刚洗了澡，电话铃就响了。午夜的电话都是不能接的，一接肯定没好事。果然，世海万分急地请我立刻去找彼得，有个受重伤的垂危的人急需救护。

如果能送他去急救室，我会来这里求你吗？

接下去温世海拿了另一腔调。他说彼得不敢不救这个人，因为他就是盘尼西林的买主。彼得从他手里赚过多少钱，好几个人都清楚。

这事杰克布知吗？我问。

我只好跟他们一块往虹去。两辆黄包车开始飞奔，温家小少爷坐在我左边，睛看着我。好像说只要我狗胆够大，敢车，他会好汉本，对我手枪。

我包里剩下的钱只够付黄包车夫。我不知心急火燎往家里奔是奔什么？也许预兆这东西是存在的，但当时我只想快快回家，快快洗个澡，把麦秸上的一夜，客栈里的半夜，通通洗下去，把自己再洗成彼得的。不洗，我自己都没法和自己相。

发理整齐，又从包里掏红，抹了抹，一边在想，这个钟抹红真不是个东西。

你去见鬼！我怕什么牵连？你不是早就牵连了我？！

那是你的理解。

你这是求？你在绑架我！

我们是迫不得已来求助你的。

我问他在哪里。因为我听见他的声音和萨克斯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