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次惊吓后，它把“人生观”全变过来。因为通常它总无法靠近一个匣边站立，好细心来欣赏一下所钦佩的东西的内容。这一次却见到了。见了后它才了然。它知原来那东西本事也同自己差不了许多。不仅跑趟快慢要听到坐在它腰肩上那人命令，就是大起咙吓人让路时的声音，也得那人扳它的。穿靴其所以新，乃正因其太重，一不敢倔的缘故，别人才替它装饰。从此就不觉得那匣有一可以佩服了，也不再希望那大街上冲冲撞撞的梦了“这正是一个可耻的梦啊，”背后的忏悔，有过很久时间。

故“敬而远之”然在匣面前，却不由得不骄傲了。

上哪里有？”

那次受惊的事，虽说使它不宁，但因此它得了一新知识。以先，它以为那匣既如此漂亮，到街上跑时，又那么昂昂藏藏，一个二个雄帮帮的，必是也能象狗与文人那么自由不拘，在路上无事跑趟，自己会走路，会向后转，转弯也很灵便的活东西，是以虽对于那凶恶神气有愤恨，然权威的力量，也倒使它十分企慕。当一个匣跑过时，总啧啧羡不绝——“好脚，走得那么快！

“怎么，那匣不是英雄吗？”或一个不知事故的同伴问。

还时时妄想，有一天，四疤也能为它那么打扮起来。好几次梦，都觉得自己那一只脚，已上了一只灰崭新的橡鞋，上也有那么一面小国旗，不再待四疤在后推送，自己就在西单牌楼一带人群里冲撞，穿黄衣在大街上站岗的那恶人也一个二个把手举起来，恭恭敬敬的了。

假使“格”之一字，真用得到车与汽车上去，恐怕车的骄傲也不是什么极不合理的事！

“你看它几多好看！又是颜有光的衣服，又是一对大睛。橡靴多么漂亮，前后还佩有金晃晃的徽章！

“请问：我说话是有要人扳过的事吗？我虽然听四疤的命令，但谁也不敢欺负谁，骑到别个的上啊！我请大家估价，把‘举止漂亮’除开，看谁的是失格！”

“我更喜那些上有一面小小五绸国旗的…”上那么阔气，无怪乎它不怕那些恶人，（就是时常骂四疤的一批恶人）恶人见它时还忙举起手来行一个礼呢！“

早上，匣少了许多，所以车要少担心，歌也要唱得有劲。

“有什么价值？可耻！”且“嘘！嘘！”不住的打起哨表示轻蔑。

近来一遇见那些匣之类，虽同样要把让到一边去，然而气变了。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六日作

“英雄，可耻！”遇到别个车问它时，它总无限轻蔑样来鄙薄匣。本来它平素就是忠厚的，对那些长年四季不洗澡的脏煤车还表同情，对待粪车也只以“职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