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不禁会想，这座每日看似声笑语的宅院里，真正能开怀大笑的又有几人。

我回一望，那扇空门之下，站着一位绝男，一青素袍，手上提着一把普通的青剑，一乌发没有像以往那般束在脑后，完全散开披在肩上，俊的脸上毫无表情，剑眉微蹙，里也没了以往慑人的神采，只剩一片黯淡。

那老鸨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了，留下一阵郁俗气的香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嚏，小声嘀咕：“这鬼地方有什么好来的，吵吵闹闹的，还不如找个客栈的好。”

偶尔晚上能听到西厢房里传一阵悠悠的琴声，那琴声总是幽怨悲伤，听得人直想掉泪，弹着弹着，那抚琴之人总是抑制不住地一阵狂奏，直到那琴弦乍断。那是狄靖在弹奏他的那首幽兰，可是这么多天以来，我一次也没听过他完整地将整首曲奏完。

只是，没想到那个一向尘不染，如谪仙人一般的狄靖，竟然也会沉沦在这烟之地，怪不得之前秦怒一直没找到他，原来他竟日日躲在这个离晋只百里之地的青楼里买醉。我的心一时五味陈杂，那些旦唱的什么一也没听去，倒是把矮几上的酒喝了个光。

“狄靖…”我怔怔地轻呼一声。

我差把刚倒嘴里的酒了来“什么？你、你是说我师父也在这里？”

而我，每日都是男装打扮，有时闷了便也在他房里听听曲儿，更多的时候，则是自己躲在房里，一个人喝酒。如今才知这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几瓶下肚，那藏在心底的悲痛会加倍地痛、留在脑海的甜快乐也愈加刻骨铭心，大哭一场、大笑一阵之后，便是昏天暗地的宿醉，什么知觉也没有了。

“宁儿，好久不见。”他木然地回了我一句。

一连七八日，上官逸一行人一步也没离开过紫霞院，每日都是在包房里听旦唱戏，偶尔也找来几个姑娘陪喝酒，但是他们极小心，所有的酒都是由寒枫寒柏两人亲自斟，从不让那些姑娘替上官逸斟酒。而上官逸则一如既往的时喜时怒，明明这会儿还笑嘻嘻的，一个不顺心便突然黑下脸来，把那些姑娘吓个半死，偏偏他又手大方，赏银时丝毫不手，那些姑娘尽怕他，却都争先恐后地要到他的包房陪酒。

一屋，一阵烈的光刺得我睛生痛，我急忙伸手挡住，这才惊觉已许久没见过天日了，每日都是日夜颠倒的醉生梦死，一时间竟有一今夕何夕的觉。

院里已栓好了几匹骏，上官逸正在上骑在他那匹蝠王上，他看上去却是神采飞扬，跟我的颓废潦倒模样大相径。他朝我粲然一笑，指着那几匹骏说：“无双，你挑一匹，都是一等一的汗血宝。”

上官逸不屑地哼了一声“无双，男人都来这地方，嘴上说不喜的，都是假正经的虚伪之人，就连你那个神仙般的师父，不也在隔日日醉生梦死吗？”

他定定地注视着我，我也定定地注视着他，心里却是一阵心酸，前这个人已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飘然若仙，勘破生死，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的狄靖了。

八日后，我仍在蒙大睡，上官逸却突然将我的被猛地一掀，在我脸上用力拍了几下，大声：“无双，是时候狼迹天涯了，起来吧！”

我的脸生生的痛，我天天穿男装，没想到这家伙竟真的将我当成男人一般，毫无顾忌，正想挥拳朝他揍去，他已将一新的绸缎白袍扔到我脸上“在这儿躲了这么多天，飞羽帮的人早就到其它地方找咱们了，我这只蝙蝠也该飞巢了。给你半香时间，不来我就自己来替你更衣，哈哈哈…”混帐东西！我暗骂一声，昨晚又是一顿豪饮，现在仍是痛裂，我摇晃着勉力下了床，用冷洗了把脸，又了几碗冷下肚，这才觉好。匆匆换好衣服，寒枫已在门外等候，将我引到后门。

我了睛，随便朝离我最近的一匹指了指，寒柏立即将缰绳解开递了给我，我正准备跨上背，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响，一扇雕木门连门带框飞了来，落到院中空地上，扬起了一阵烟尘。

上官逸说完那句，又饶有兴致地望着那几个旦，嘴里跟着哼哧，像没听到我的话一般。我已习惯了他这理不理、视他人为无的情，也不再多问了。心里却是一阵难受，他仇家这么多，每到一必定会仔细察看一番的，说不定这个紫霞院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嫖客都被他的手下秘密察看过了，他既然说狄靖也在这里，肯定是真的。而且他说狄靖醉了，这也合理，若狄靖不是醉了，又岂会任由他人窥探而毫无知觉。

上官逸仿佛没看到这个人似的，双仍是盯着唱曲的几个旦，手指和着拍悠哉地敲着桌面，望也没望她一。寒枫朝那老鸨低声：“去去去，别打扰了我家公的雅兴，没我的吩咐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