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后，林老爷状似无意地说起自己想为庶长女在京城寻一亲事，以后他们再到京城来也好有个亲戚走动。还说他家不稀罕对方的彩礼，若能有幸跟世家结亲，他不仅不要彩礼，还会大大地陪送一笔嫁妆。

就这样，林兰馨嫁了来，除了带来很丰厚的陪嫁外，那三万两的借债也没人再提起。沈鹤几次暗示亲家老爷把借据毁掉，对方装聋作哑，他也没好意思明讲，心想一辈不讨要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二太太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林兰馨牵着鼻走了。从“带外路破落去玩”绕到杏，再从杏绕到三万两。从有理变成了没理，从主动击变成了被动防御，从振振有词变成了心慌拙。

这事二太太隐隐约约知一些，他们夫妻俩其实并没有如外人所见的那般和睦，典型的貌合神离。对沈鹤永远亏损的生意她曾经起疑过，当初沈娟到底给了沈鹤多少遗产，也至今是个谜。她只知到府库里的是五万两，他们自己昧下了五万两，全都投在富景升里，然后全打了漂。

确实是心慌，因为三万两银的借据可不是玩假的。她不得不承认，他们夫妻俩跟那些真正的商人比起来，差了不是一半，林老爷当初让沈鹤立借据，恐怕就是防的这一天。

可杏总算有几分姿，是沈潜房里几个丫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而且脑简单，容易控制，这才是她挑上杏的最主要原因。

沈鹤立刻动了心，自己不是还有个庶的二儿也到了议婚之龄吗？就算讲面给彩礼，也不过二、三千两之数，却能赚回三万两，什么生意有这么赚钱呢？林家也是世代皇商，并非低三下四之人，他的庶也得起。要说起来，他如今无官无职，不过托侯府罢了，但有侯爵的是他哥哥，他自己什么都不是。

收房，也应该是林兰馨自己主才对。这事要是传去，别人会说她这个婆婆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

自此之后，一直时运不济，基本上什么亏什么。几年折腾下来，不仅挪用府里的银投去的亏空没法填补，渐渐地连店都开不下去了。就在这时，林兰馨的爹慷慨解，一下借了三万两给沈鹤当周转金。

开店最原始的本钱就是从沈娟托的遗产中昧下的一分，本来店里生意还不错的。后来有一次听了一个士的哄，说来年会大旱，把钱全投去囤米，结果第二年米价大贱，连本钱都亏去了不少。

林兰馨伏得低低的脸上满是嘲与不屑，一字一句地说：“老爷写了借据的，当时他的富景升缺周转银，我爹二话不说给了三万，一直没收回。我嫁之前爹亲告诉我，这个就算是我的陪嫁了。”

林兰馨痛哭一场后，重重地磕着说：“要把我撵走也可以，太太有了杏这样听话懂事的媳妇，也不需要我这个多余的人了。但有一，请太太开恩，把我娘家陪嫁的三万两银还给我爹娘。即便是我哥娶媳妇，也没到三万两，爹娘因为疼我，怕我在娘家为难，所以倾以授。现在我年纪轻轻就被遣回娘家，丢他们的脸不说，总不能还要他们另外钱养我一辈吧。”

就是因为怀疑沈鹤手上大量藏私，怕他拿去贴补二儿，她才不惜自降份，去笼络一个下贱的丫。杏那女人，其实她一都不喜，甚至比林兰馨更让她厌恶，不过传她来问过几次话，就自以为得到了当家太太的赏识，人前人后一副小人得志的贱样。要说她看得上这样的货，亲自挑了给二儿妾，还真是侮辱了她的力劲。

二太太的脸一下变得很难看，低声斥骂：“越说越离谱了，谁见过你的陪嫁银？”

二太太张地朝窗外看了看，又朝贴服侍的儿使了个，儿会意地去了。这些话绝对不能让外人听见，因为沈鹤的富景升是他们夫妻俩背着府里偷偷开的。

她不只怀疑银钱的数目，还怀疑沈娟的遗产中不只有银钱，还有房产地契之类。谁家有钱了不买田置地，只是存着钱呢？她曾数次试探，沈鹤持说沈娟离开南府时，把所有的田产房屋都卖掉折变成了现银，好方便挟带。这话也讲得通，她便不好说什么了。

沈鹤是贵公，凡事喜说一不二，生意不喜与人合伙，林老爷也无意当二掌柜，于是过钱的时候签的是一张借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