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后面。岩壁上出现了深一肘,直径四肘的洞,底下则是石块撒落一地。
费雷尔笑着对我们说明。
“岩石就是透过这种方式才变成泥土的。石头缝里注满了水,到了冬天就会结冻,因为冰的体积比水大,所以岩石会裂开,到最后就会变成泥土。”
我们用赞叹的表情望着费雷尔。
我们再度用巨剑在岩石上戳洞,倒水进去,然后使水结冻。接下来再一敲,哗啦啦!石头马上就碎裂了。我振作了起来,再次在岩石上打洞。可是费雷尔耸了耸肩说:
“我只记忆了两次霜之手魔法…可是现在都用完了。”
我们当然全都望向伊露莉。看到伊露莉摇了摇头,我们就都灰心地叹了口气。连绑在那边的俘虏也在叹气。可是费雷尔的计划并不是就此结束。
“反正本来就不能一直这样继续做下去。搞不好整个洞穴都会被我们弄垮。”
“那怎么办呢?”
“要不要先看看外面的情况?”
费雷尔集中起精神,开始念诵咒语。
“Clairvoyance!”(鹰眼术!)
费雷尔紧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我看了看卡尔,卡尔帮他解释着:
“用这魔法,可以看到希望看到的地点。”
费雷尔歪着头,再张开眼睛。
“太好了。外面也有裂缝,我大致能掌握裂缝的位置。各位还记得我们进来的那个峭壁吗?大概是因为刚才的震动,所以峭壁有些裂开了。如果我们好好做,应该可以出得去。”
费雷尔拿起了跟水桶一起拿来的袋子给我们看。他把袋子解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下子都倒到水桶里去了。
“这是盐。”
啊!啊!居然把那些珍贵的盐…我们茫然地看着费雷尔做这些事的样子。他打算用盐水做什么?费雷尔微笑了一下,然后把小孩子们全叫了过来。接着他要我们把俘虏的绳子全都解开。
“你要我们把绳子全解开?”
费雷尔跟俘虏们说:
“等一下会没有余裕去管别人的事。大家都得用自己的腿来跑。希望你们不要跟我们打起来,这样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俘虏们虽然搞不清来龙去脉,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在这种状况下,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要打起来。特克很不高兴地把俘虏们都解开。
费雷尔让小孩们全都聚到一处,然后开始烦恼了好一阵子。他突然笑了出来。
“嗯,请各位好好地听我说。接下来的瞬间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不是洞穴整个垮掉,就是会开出一道门。就算真的开出一道门!洞穴也是会垮掉的。所以一定要尽全力赶快跑。各位知道了吗?”
我们搞不清状况,但还是先点了头。费雷尔将伊露莉叫了过去。
“你可以用闪电术吗?只要是电击系的法术都好…”“但我记忆的是连环闪电术…”
她这么一说,费雷尔立刻做出担心的表情,我们也随之担忧了起来。然而一阵子之后,费雷尔还是再度笑了出来。
“有什么关系,反正是片刻决生死。请你对着那里使出连环闪电术。但是请你等我先施法,然后你接连着马上起动,可以吗?”
“直接用吗?”
“是的,就好像直接连上去一样。”
“那我试试看。”
伊露莉一说完,费雷尔就开始大大地深呼吸。他用悲壮的眼神轮流望着我们每一个人。但是他的嘴角依然带着轻轻的微笑。
“你们如果有死前没做就会后悔的事,请现在赶快做吧。”
我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对杉森说:
“杉森,我有一件一直很好奇的事,就是男的跟男的亲嘴,到底是什么感觉?”
杉森吓得脸色发白,开始往后退,用很猛烈的动作握住了长剑的柄,一行人看了,都开始爆笑。大家配合得还真好。连费雷尔也笑了,他说:
“闪电术本来不可能穿过这么厚的岩石,而会反射掉。但是盐水会将电击传达到整个岩石。然而也许这样的破坏力还是不够,而且爆破的力量搞不好会往内侧传回来。所以我打算引起共震爆发。在爆发的最大冲击波中,由伊露莉小姐使用连锁闪电术,在连锁闪电术的最大冲击波中,再由我使用闪电术。如此的连锁冲击,能够在造成最小冲击的同时,破坏所想要破坏的部位。”
战士们做出了感触良深的表情,点了点头。但我知道不只是我,连其他那些只会拿刀战斗的人,也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费雷尔望着伊露莉。
“你应该很清楚闪电术的持续时间跟速度吧?是的,那就好。但是我对连锁闪电术不太熟悉。请你把脚放到我的脚上。等一下你就踩我的脚,当作信号。可惜我们没有办法事先练习。要开始了吗?各位,请你们将身体贴到洞穴两边的墙上,准备好随时开始跑。如果出现了路,立刻就冲!”
我们一人都抱起了一个看起来跑不快的小孩,做出了跑步的准备姿势。我将苏背在背上。费雷尔跟伊露莉在离石壁稍微远的地方站定了位子。费雷尔说:
“小心眼睛。”
费雷尔开始念诵咒语。他们就像二重唱一样,过了呼吸一次的时间之后,伊露莉也开始念诵咒语。费雷尔的喊声首先传来。
“LightniBolt!”(闪电术!)
砰!突然我们看见强烈的纯白色闪光。因为太刺眼,所以无法看清楚。那道强烈的闪电打中岩壁的瞬间,伊露莉也念完了咒语。
“Chainlightni!”(连锁闪电术!)
砰!这一次我感觉差点被震到后面去。空中出现了可怕的光之江河。就像平常打雷的日子一样,令人感觉到毛骨悚然。伊露莉发出的连锁闪电炽热地蠕动着,击中了岩壁。整个洞穴中都充满了可怕的光线,眼睛根本睁不开。
轰隆!轰隆隆!洞穴在摇动,真的不会直接全垮下来吗?这时又再度传来了费雷尔的喊声。
“LightniBolt!”(闪电术!)
第三道光还算可以忍受。等那道光一消失,剩下的就是可怕的震动。轰隆隆隆隆!洞顶开始落下石屑,发出了石头互相摩擦的恐怖响声。费雷尔大喊:
“快跑!”
我往前面一看,果然出现了一个大洞。我们全都开始往那里冲。在我的前方,杉森正跑在最前面。突然,杉森凄惨的叫声传来。
“没有路!”
前面好像还是被堵着。后面的人还在不断跑来。洞穴搞不好会马上整个垮掉。
“闪开!堵着的没剩多少了!”
杉森往旁边避开,几乎是同一时间,我冲了过去。我用尽全力将拳头挥出去。
“呀啊啊啊啊!”我将腰挺直,这一拳就这么飞了出去。我感觉到自己的脚已经钻到地里头去了。此刻…
‘砰!天啊,有这种事!我拳头的大小并不怎么大。但我听到了震耳的响声,岩壁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五肘的圆,在那半径当中的岩壁全都化为灰烬,向外面飘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根本没有思考的余暇,马上就鱼贯逃到了外面。外面就是峭壁前方的森林。我跑到树林间,将苏放下之后,回头张望。
峭壁上有一个圆洞,小孩子们正不断涌出。最后出来的是已经筋疲力尽,被伊露莉搀扶着出来的费雷尔。他们钻过圆洞出来,一面在灰尘当中咳着,一面继续往这个方向跑来。特克摇了摇头说:
“没出来的人回答一下!”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特克又立刻点了点头。
“好像全都出来了。”
因为伊露莉跟费雷尔本来就是跑在最后面,所以应该是所有人都出来了。我们继续注视弥漫着灰尘的峭壁洞口。那个洞的上方突然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
喀吱吱!洞的上方,一条巨大的裂缝正在快速往上延伸。我们看了一下,突然领悟到那代表什么意思,就开始死命地飞奔。峭壁正在整个往里面塌陷。“呜呜呜哇啊啊啊!”我们一面尽情尖叫一面逃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几乎已经回到神殿附近了。到了那时,我才停下来回头望。
山边正冒起一团巨大的烟尘。那是一片大大的烟尘云。看着那团弥漫的烟气,背靠树木坐着的杉森,用惊心丧胆的语气说:
“呼,呼,我们居然把一整座山弄不见了。”
“还真是奇怪。”
“什么奇怪?”
“在最后,我击破岩壁的时候,岩壁应该顶多出现一个像我拳头一样大的洞吧?但居然出现了一个直径五肘的大洞。到底怎么回事?”
我跟杉森一面带着小孩子前进,一面聊着。就算我们不带着他们,那些小孩大概对这附近的地形都很清楚,所以激动了起来,一面尖叫,一面使劲地跑。在我身后,虚弱地走来的费雷尔说:
“那是因为修奇你在手臂完全伸直的那一瞬间碰到了岩壁。”
我将头转了过去。
“不管是手臂还是武器,在攻击动作结束的那一瞬间才击中目标时,威力是最大的。在那一个点上的威力,能够将运动的能量完全传达出去。所以冲击波也就传到了岩石的全体。”
我感触良深地点了点头(就是听不懂的意思啦)。但是杉森则是明确地点了点头。
“啊,是击断的招式。”
“什么意思?”
杉森噗嗤笑了,说:
“这种东西与其用说明的,还不如示范一次,更容易懂。”
杉森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捡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枫叶。
“你看清楚!”
然后杉森的另一只手握起拳头,打了一下那片枫叶。落叶当然摆动着,让拳头穿了过去。
“那再看看这次。”
杉森又再度出手。然而这次在拳头碰到落叶的瞬间,他马上将手臂缩了回去。唰!落叶碎裂成一片片,散落下来。
“你看出其中的差异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是指攻击必须在打中目标物的瞬间结束吗?”
“嗯。虽然攻击结束时还没打中目标是问题,但是在攻击途中就打中目标也没什么威力。最强的攻击,必须在攻击结束的瞬间打中目标。”
我们就这样聊着,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领地也离我们越来越近。孩子们虽然一面刺耳地叫一面跑着,但苏则是走在我身边。苏一直呆着不说话。
“怎么了,苏?心情不好吗?”
苏突然对我伸出了手臂。我一将她抱起来,她就将嘴附在我的耳边说:
“他们的爸爸妈妈死了。”
我的嘴里觉得麻麻刺刺的。为何我的眼前突然变得灰蒙蒙的?我好不容易才开口说:
“那些小孩子都不知道这件事吗?”
“嗯。汤姆跟苏西都是几天前被抓走的。汤姆的爸爸是后来才死掉的。连苏西的姐姐也死了。现在回去的话,他们马上就会知道。”
我突然非常不想回到领地去。我看看其他人的表情,大概他们也都跟我拥有相同的心情吧。这时我才知道为何我一路上跟杉森叽哩呱啦聊个不停。
因为我不想承受这个不断逼近的事实。
躺在那边的患者的小孩子们都在叽叽喳喳地聊着之前的冒险故事,但也有些小孩找不到自己的亲人。对于哭着要爸爸、妈妈或是其他亲人的孩子们,我们真的是无话可说。伊露莉很和蔼可亲地要跑去跟他们说亲人已经过世的消息,结果我用非常快的速度冲过去遮住了伊露莉的嘴。我捂住她的嘴巴之后,开始大喊:
“小朋友们!你们的爸爸妈妈都去旅行了!”
伊露莉的嘴巴还是被蒙着,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但是孩子们的疑问接二连三地传来。
“他们过几天才会回来?”
“明天会不会回来?”
我虽然想擦眼泪,但还是不能放掉堵着伊露莉嘴巴的手。
“他们去很远的地方了。嗯,很远很远的地方。”
“呜呃!”
莎曼达突然喊出怪声,跑到神殿外面去了。小孩子们做出惶惶不安的表情。他们感受到的是他们自己也捉摸不清、无法理解的那种不安感。小孩当中年纪比较大的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那些小孩都泄气地缩在神殿的角落坐着,已经虚弱无力到了极点。他们甚至还对我投以冷酷又带着嘲笑之意的目光,就好像在对我说:‘别讲那些可笑的话!似的。
但还是有一些小孩紧抓着我的裤腰,问我他爸爸要过几天才会回来?如果妈妈不回来,我是不是要自己弄饭吃?这些孩子则是对我发出恳求的目光。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能帮上忙,我真的会做任何事报答他。小孩的眼神真这么可怕吗?我根本不敢看他们,只能望着天花板。此时艾德琳救了我。
“小朋友,肚子饿不饿呢?”
小孩子们一下子就忘记了不在眼前的父母亲,心里想的都是等一下可以吃到的食物。小孩子们在间谍的洞穴中好像也没有好好吃过几顿的样子。我可以一面跑向厨房,一面大喊,真是幸福极了。
“你们等一下!我弄好吃的东西给你们吃。”
做什么都好。材料,没有材料吗?就算小孩的牙齿会全蛀光也没关系,能不能弄一点砂糖来呢?如果有蜂蜜就更好了。果酱,牛奶,鸡蛋,栗子,草莓,真该死!我想要找的东西,这里都不可能有。虽然没什么机会做,但我做蛋糕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知道我有多会做奶油吗?如果让小孩子吃到好吃的东西,能让他们暂时忘记那些一定得面对的残酷现实,那就好了…要这样就好了。难道世界上没有这种食物吗?让他们吃得饱饱,幸福地入睡,在梦中能遇见爸爸妈妈…难道世界上没有这种食物吗?
“可恶!”
我一直哭,直到把厨房的墙打了个洞,哽咽到哭不出声为止。这一次大概不像刚刚那次攻击的时点刚刚好,墙壁上只被打出了一个小洞,然而我的手却肿了起来。但是我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大人们的模样全都憔悴到了极点。
我们让所有的孩子都睡着了。小孩子们因为经历了一番大冒险,以及激烈的用餐,所以全都已经入睡了。在用餐的过程中,连克莱尔跟杉森都轻声细气地帮小孩子们服务,这当然对他们的消化造成了不良的影响(我不得不这么说,但事实就是事实)。所以,现在我们每个人都累得要命。
“虽然我们进行了一场伟大的冒险,但是连一个人也没救到。”
“不是救了小孩子吗?”
这是克莱尔跟莎曼达的对话。特克噗嗤笑了出来。
“怎么样?反而被缠住走不了了吧?”
听到特克的话,克莱尔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本来在一旁很安静的费雷尔说:
“你们打算抛弃小孩走掉吗?”
“那难道你要带着他们走?真伤脑筋。我们是冒险家耶。”
“嗯,我觉得在这边耕地,平平静静过个几年也不错。”
“咦?”“这边有已经开垦好的地,还有房屋。缺少的就只是人而已。也不需要过着开拓新城镇的辛苦生活…我,想留在这边种田度日。”
听到费雷尔的话,特克讶异地张开了嘴。
“咦?咦?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要这么做。你们离开吧。”
“等一下,等一下!你想成为整个大陆上最强巫师的梦想呢?”
费雷尔害羞似地低下了头。
“我还年轻。对你们战士们来说!今后的几年是人生最闪耀的黄金期,之后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到了。但对我而言,就算浪费个几年,也没有什么关系。劳动虽然会减低战斗力,却不会影响魔力。”
我们都讶异地张着嘴,望着费雷尔。
巫师的野心跟战士是很不一样的。那是从精神世界中涌出的一种渴求,所以比战士们的野心更炽热,也更严苛。学习法术,学习新的知识,试着去运用魔力,都是透过我们这些一只会用武器的人无法想象的强烈**来达成的。
比起成为战士这件事来说,巫师根本就是被选中的天之骄子。虽说战士也每天都在锻炼着,但是巫师进行的不是身体的锻炼,而是精神的锻炼。精神的领域是浩瀚无涯的,同时却也有可能变得无比软弱、无比怠惰。全心贯注在这样的精神世界中,将激烈的内心争斗当作自己日常生活的一部份,这并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做到的事情。光是从巫师的头脑必须很好这一点上来说,他们跟我们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但是费雷尔却决定简简单单地定居下来种田。我虽然不清楚他真正的实力有多强,但从特克与克莱尔愿意当他的同伴,还有他从洞穴中把我们救出来这两件事看来,就可以知道他并不是泛泛之辈。这么说来,我们也可以推测出他当初经历过多么严格的修练。他居然能够简单地抛弃当初忍受艰苦的岁月所累积的一切,留在这里当一个农夫。
费雷尔做出了一个甚至让人觉得很神秘的微笑,然后说:
“大地是非常辽阔的。我有时会认为,跟大地纠结在一起,不断争斗,最后化为大地的一部分的农夫,才是最伟大的英雄。我想要学他们过几年日子。”“几年?啊,那意思是说,过几年之后,你会再度活跃起来喽?”
“是的。不会花很多岁月的。就像我刚才说的,这里已经不是需要开拓的蛮荒地区了。搞不好过个一年,马上就会有许多人涌进来。但其实最重要的是…”
费雷尔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
“如果我在这里待个几年,这些孩子们都会长大,互相爱慕,最后繁衍出子孙。在这大陆的一角,为了让人类能够继续在此存活下去,打好未来能够谒歌繁荣的基础,而只投资我人生当中的几年,我觉得这真的是太划算的一笔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