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问题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不可避免得要深入。而所有深入的问题,傅汉卿的回答,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我不能说。”
“我不能回答你。”
“我不能告诉你…”…
在如此反反复复十余次之后,狄九终于忍不住发起火来了:“不能说不能说,即然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又有这么多不能说。”
傅汉卿平静地答:“因为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本来暴怒的狄九。忽得一震,目光定定望着傅汉卿,竟是再也不动了。这一句话,他竟是立刻就听懂了。
然而,他的脸色,却渐渐铁青,死死盯了傅汉卿半日,他不言,不动,也不肯移开目光。
傅汉卿被他盯得身上生寒。有点小心地往后直退:“这个,那个。我说…你地问题问完了吗?我不回答的,全都是真的不能回答的。你以后就别再问了,好吗?对了,如果你问完了,我可不可以换个房间接着睡。这个,你知道,我已经很累了…那个,你…”在他东一句西一句的散乱话语中,狄九的脸色始终是惨淡地。忽得转了身,如旋风一般。直冲了出去。
因为出门时身上带着一股内气,两扇房门都被他行动间的风声给带得塌了下来。
傅汉卿怔怔地伸手抓头,这个,我这不是有问必答吗,实在不能答的,也是没办法啊。这么合作的态度,他为什么还这样生气?
狄九一直冲了出去,自游廊的栏杆处,掠出得月楼,飘身上了屋顶,一个人站在得月楼最高处,仰望苍宇,脸色却始终是冷肃的。
那个人说“因为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是啊,将心比心,换了旁人知道修罗教的机密,他们也一定会杀人灭口,何况是小楼这种奇诡之地。
即然如此,他又为什么愿意回答那么多的问题。
狄九闭目,静静沉敛气息,运功内视。他知道自己初闻小楼二字时,有多么震惊,那一刻几乎是有些疯狂的。如果不是傅汉卿徐徐回答,助他平凝心志,他必会因为一时心魔入侵而受到伤害。
那人,有一双澄澈如婴儿的眼。
多么奇怪,会关心无关紧要地人,会为了别的人着想,为了别人去努力,为了别人而把自己置于左右为难地境地。
一个只追求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对自己的事从来漠不关心地笨蛋,会为了不肯让人去杀一些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而苦苦思索,努力争取,会为了帮助一个处处找他麻烦的家伙,而不惜泄露最大的机密。
那人,在任何时候,都有着最坦荡的神情,最明朗的语气。
他说的话是那么不合情理,可是理智明明一个字也不信,心里却分分明明信得十成十了,是为了什么,只要是从那人口里说出来的话,他便无法去真正怀疑一分一毫,只觉,他说地,便一定是真的。
那个人说“因为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所以他苦苦思索着,如何尽可能满足别人地最大好奇,步步逼问,又如何掌握分寸地不涉及会危害他人的所谓机密。
所以,他会皱眉,所以他会为难,所以他会叹息,但他没有迟疑,没有欺瞒,没有推托,能答则答,不能答,也绝不砌词以辩,而坦然答以不能二字。
那个人说“因为我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可是,如果我自己都不在乎我自己的性命,你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什么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