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小弟一个朋友，与我极其相知，现是府学中生员。只因功名蹭蹬，连走十七八次科场，也不曾得一次。便是岁考，累年定在四等。人极其有趣，坐馆更是所长，不惟不论束修，只要寻得一年豆腐饭吃，就肯坐下。

小使应声门。都飙默然无语，张煊待寻些笑谈说说，见都飙不乐，不敢多言，便问：“我看大兄遵颜，像是有些不乐，敢是为何？”都飙叹气：“嗳，一言难尽。

目下牢狱之灾，实是受用不过！”张煊惊：“什么官事？”都飙：“也不为官事，也不为私事，恨只恨我家晚老，请下一个先生，十分不知趣向，苦苦叫人读什么书，每每的我对他讲：‘先生。你教书的只要馆谷罢了，’他却一毫不懂。张兄，瞒不得你，算来阿弟这人，要读些什么书，写些什么字？

。”都飙：“不是这姓。”

你便对令尊讲：‘先生字也不识，教孩儿读些什么书籍？’只骗得令尊见信，他生意中人，自然把先生怠慢，那腐货自一景，见东家相慢，教不日辞去。只当去了中钉，岂不是好？”

张煊：“大官人，你聪明人，不须细说，只须在令尊前，今日说他不讲书，明日嫌他不教字，后日说他不作文章，令尊决乎着恼，去见先生。那先生见你父亲到馆告，决定又加严，大官人仍前又是这等葬埋他，令尊决乎不信。

不记得《论语》上说：‘何必读书，然后为学。’这先生可是不读到这句的？不要睬他，不要睬他。”都飙：“张兄，你说的一个法儿，直他九霄云外，请问计将安？”

赛绵驹掇起酒杯，骨嘟饮下，想了一会，扯一：“赛绵驹，赛绵驹，肚里原无半句书，半句书。关三叠，一曲骊珠。后果万千枝，场庙里多致，多致。赖有屯田，问津可据。”

都飙接过酒来，一气饮下，：“列位贤兄，小弟只取个如法罢，酒底只把自己绰号，串一偶语，不合式的，罚两大觥。

双手接下银，递与小使：“你将这银与小易牙，买些，说都大官人在此，就要接他同酌，还要他来安排哩。转一发唤赛绵驹一同到来，陪大官人吃酒。”

都飙喜：“千万要老兄在心。”　说话之间，酒肴已备，小易牙辈，总是向年赌友，不妨列坐。门外又有一人来，但见：扭躯，温柔格，声名已匹唐，技艺不惭郢氏。木易草化真妙手，故人小撇是专门。

日日被他聒絮不过，烦恼得。故此今日特来兄消遣消遣。”张煊：“怪得大官人不乐。

敬东翁如敬君王，待学生如待父母，随你舒畅，再不拘束。小弟若荐得这一个敝友到来，取大官人开。”都飙：“若得他来便好。倘是不屑教诲，如何之？”

来者就是善于音律的赛绵驹。四人见毕，各各坐下。都飙：“今日蒙张大兄厚意，我等各宜痛饮，推辞者先罚一大觥。”张煊筛杯酒，递与都飙：“借献佛，就求大兄行个令，约束众人，如何？”

张煊：“大官人又来说笑！目今先生多如学生，钻得一个小小乡馆，也便是苍蝇见血，一哄都来，有的把成关酒半年前就摆，有的荐馆钱两月前就送，尚且不到手。况今大官人府上馆，争也争不到手，有个不来？”

都飙：“大兄所说极妙，但我老又要另请，终久不是了局，如何是好？”张煊：“不难，别的先生还有肤面刚骨，假意要下请书，先讲束修，与你令尊，算来无缘。

小弟起：都白木，都白木，肚里原无半墨，半墨，可是行尸，应同走。从来嫖赌行中熟，不惜黄金贱珠玉，贱珠玉。有日空，齐人妆束。”小易牙等一齐：“好！”第二杯就该着赛绵驹。

都飙：“这也罢了，只是太迟，也要罚一杯。”绵驹：“酒是去不得了，情愿唱只曲儿当数。”都飙：“这也使得，便准折些也罢。”

这样不知趣的油嘴先生，一个戏法，直撮他九霄云外去哩，不是趋承大官人，说你儿带秀心中巧，不读诗书也官，读什么书！

赛小唱：“论人生，男共女，匹，前对前，如何后宰门将来串？分开两片银盆，抹上三分玉唾涎，尽力也筛将满，那里三疼四痛，一谜价万喜千。”赛绵驹唱毕，斟酒送与小易牙。

大官人只捡海篇上难字、独脚虎的酒令、没对副的课联，终日撮些，将他盘问，他一时间自然还不来。

便把继由细说一遍。张煊：“原来如此。”叫小使：“快快杀猪宰，与成大官人庆贺。”

都飙：“这倒不敢扰兄，小弟带银在此。”张煊：“岂有此理，日常只是扰兄，今日到舍下，难又扰兄？也罢，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