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圭]：“恭喜添下一男一女。”李敬山喜：“妙得！不生罢了，一生便是两位，真个有趣！还是第几位夫人生的？”成[王圭]带笑指着都氏：“这个便是小女，区区就是小儿。”

成[王圭]又把酒来斟上，跪倒在地，又拜两拜，伏在地上，半晌走不起来，周智连慌相扶：“莫非脚吊了么？”谁知成[王圭]祷祝到不知什么一句话上，咙一咽，竟也呃不转来，扶起之时。

正是杭州风，专撮空，不论真和假，立立是一宗。那成[王圭]也是个未免于俗的人，连忙下轿，钻在人丛里一看，原来是两个新到的老，在那边求钱，对人说苦。面前摆一张招，写：禀：老汉韦泽，禀为恳怜孤老事。

也只是兔死狐悲，伤其类，心中暗想：“可怜这样一对老人家，若有得一男半女，决也不到这个地步！以我论将起来，比他只多得几分钱财，倘有风云不测，就是他的榜样！”

成[王圭]赶到，便着安童去唤坟的，李敬山带了香炉五事，笑哈哈走来禀，转一气唱了七八个喏，：“成员外一向纳福！我侬多蒙照顾，常对我家老阿妈说员外好。不知员外旧岁添得位公未曾？”

成[王圭]不敢声。何氏只好自笑，都氏不肯服输，便分解：“和尚岂得没有儿？即便不是亲生，也只要边有。俗语说得好：床一箩谷，自有人来哭。在家人、家人，正是有货不愁贫。”

：“一来烧香，二来作福，叫安童拿五百钱散了与他，省得在此絮絮咕咕。”

几个娶了妾？世间若有了这般和尚，皇帝也不朝南坐了，莫说僧家，就是有规矩的人家，也不敢轻易娶个小老婆。叔叔一发说得儿戏哩！”成[王圭]：“不要耽搁了。

我先父那年四十九岁，不幸疫病传，一家尽行死尽，单单剩了区区。可怜惟我最幼。”　自岳坟，会着众人，团团赏玩了一回。大船等候已久，成[王圭]就请周智夫妻俱到船中。艄撑湖中，安童先备午饭吃过，又煮些茶吃了。

只见泪满面，两通红。周智：“这等年纪，何必如此痛苦！”成[王圭]止不住泪：“唉！贤弟，你也有所不知，连我院君，何曾晓得！想我先父存日，生我兄弟四人。

成茂把盒摆开，了香烛，铺了拜单。成[王圭]先拜了几拜，通陈了一番，都氏也拜了，周智夫妇也相辑了。

我们快去还了白衣殿愿心，还要到荒陇走遭，天晚了不便。快打轿来！”齐寺门，早到白衣赐殿，长老写疏宣扬，亦如前法。拜祷已完，仍旧许了来年愿心，送了衬钱，领了些心之类，即便辞了来，　行不一箭之地，只见一簇人挨挨挤挤的，不知看些什么故事。

都氏：“老柴又来尧，莫要讨没趣吃！”吃惊得那李敬山背地里把一伸，缩也缩不去，：“好利害！要知这个老娘，如何肯容得娶妾？料来不济事哩。”

周智对成[王圭]：“贤兄，可怪这些秃驴，狠化人的钱财，又没个儿女，何苦这等？明日与留他人受用，想他着甚要！”成[王圭]：“老弟差矣！财乃养命之渊，人岂不要？但是随缘用度，自然消受得起。

念泽老年多病，耳聩盲。可怜无女无男，夫妻孤老，衣何来？只得街跪恳来往达官长者、香善士，早发慈悲，或舍一文、二文、暂挨草命。

这班秃拿去吃酒养婆娘，布施的功德自在，他却消受不得，后世变变，俱是这一等人。”都氏毕竟嘴快，便对丈夫：“依你讲来，僧俗一理，你每常私自瞒我走去吃酒，养婆娘也要变变哩！”

周智：“这报应之理，何待来世？只此生便有结局。比如吃酒、养婆娘，目下虽然快乐，到老没个儿女，设或三病四痛，没个贴亲人，那时要茶无茶，要饭没饭，便是活受地狱，何须定要变得！”

众和尚得了铜钱，好似苍蝇见血，也不顾香客在旁，好生趋趋跄跄的，你争我夺，多多少少得些，哄的一声，又到那一边，仍旧募化去了。

料难报以今生，当来世为犬。谨禀年月日成[王圭]立在人丛，把这招细读一遍，不觉鼻里好像了一碗酽醋的，一溜儿酸将下来。

周智：“不是亲生，到底没生。我若了和尚，决乎明公正契娶个师父娘。再若大妻不生，索早早讨个妾，也不枉了辛苦一世。若是端端替别人[门争][门坐]，我没要。”都氏：“可笑，员外一发说坏了事！岂不闻和尚无儿孝多？你见几个敢去娶了妻？

禁不住扑簌簌下掉泪来。便向袖里摸一二十文钱，递了与他，叹息几声，上轿随后才去，只见前面三乘轿，已了飞来峰，转过灵隐寺侧，便是成氏祖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