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底下人：“这个我亲见过。我们河西乡里有个季法师，是学黑山法的，就住在我们后山。我十六岁那年，我记得是七月半间，大家吃过了烧包饭（湘人中元祀祖，将纸钱放大封内焚之，谓之烧包；招亲友祭余，谓之吃烧包饭），在晒禾场上乘凉。半夜后，月亮十分光明，霏霏地沾到赤膊上，觉得有些寒冷，一班人都去睡觉去了；惟有我想要提萤火虫，拿了蒲扇走到田塍边去。只见后山坳里一一的绿火闪了过去，很像是一大群的萤火虫在那里飞。我连忙赶过去时，那绿火又在前面，再赶过去，走上山；只见季法师门前，层层叠叠的绿火绕着。

“偶然失了一个柴扒，我到后山去寻；只见她站在她门前塘基上对我一招手，我不由自主的随她的手就过去了。也不知怎样下的山，也不知怎样过的塘，腾云驾雾一般，眨眨就到了她面前。她笑嘻嘻地抓了我的手刚要走到屋里去，她父亲季法师远远地回来了；她慌忙在我背上推了一掌，我又迷迷糊糊的仍旧回到后山上；踩着块石一，惊了一下，人才清醒了。不多几天，我就跟着我们东家到新疆红茶生意去了。在新疆听得同乡人告诉我，那母鬼这一手就是黑山教的招生魂法，你说可怕不可怕！”

“我曾经会过她一次，就是季法师收鬼的第二年夏天里，那母鬼才二十岁哪！这天下午，她跑到我家里来，和我母亲借线。在碓屋里看见我，对我笑了一笑，叫我到她家里去坐，我随便答应了一声；到了晚上，我也不记得了。

“月光之下只见季法师走门来，不知怎样使了一回法，那绿火纷纷地四面散开；有的钻仆在田里的禾丛里不见了，有的隐到树林草里去了；只有三两星绿火跟着季法师门，就听得季法师关门下闩的声音。我当时也是莫名其妙，后来有人告诉我，这就是法师收鬼；收了鬼，时常放去找人，法师就好借着捉鬼赚钱。”

谭延寿问：“怎么叫黑山教？”

谭延寿述了这一段话，傅继祖：“你打听来的很有参考的价值。这个易福奎和杨得中，我们也得注意他，就由你负侦探的完全责任罢。”

他说过，江湖上的顽意多得很！有练五鬼搬运法的，能够把别人藏在箱柜里的银钱衣服运走；有练樟柳神的，能够替他打听别人的秘密事情，他好去讹诈；有练金蚕的毒杀了人，那遭毒的鬼，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家产搬去孝敬他。所以常常有养许多鬼在家里的，不足为奇！”

谭延寿：“像易福奎所养的鬼，是属于那一呢？”小鬼：“这可不知，大约总是些孤魂野鬼被他收留了，所以专听他的指使。”谭延寿：“孤魂野鬼怎会被他收住呢？”

那底下人：“我曾经听得老年人说，黑山教是贵州来的，最能够驱使鬼；并且能够呼风唤雨，洒豆成兵。起先我还不十分相信，前几年我门回家，季法师已经死了，却有一个女儿，很会兴妖作怪的，我们乡里年纪轻的人差不多都被她顽了。她比狐狸还要会寻人，大家都喊她母鬼。我们团保上的绅董老爷会了几回议，才把她撵走了，不许在本境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