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南为昭在王泉山观音菩萨庙里，看见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生得非常之；跟着一打听，原来是一位候补老爷的小，因为母亲病了，特来求神的。南为昭便要易满太婆替他设法，易满太婆激南为昭了骨髓，设了许多计策，总之不得门；便在那小住的邻近也租下一所公馆，装饰得非常阔绰；了个小孩，叫心腹人装老妈带着天天在右邻左舍顽耍，居然被他踏了候补老爷的门！渐渐的就借着教针线为由，将那小骗了过来，拿迷药迷了，听凭南为昭戏。

何氏上前问：“宝贝，你这是怎么了？”小孩指着南为昭：“你这问他，为什么要因致死别人的闺女？”便又大笑连声：“我今日总算寻着了！”又咽咽的哭起来：“害得我好苦！”小孩这么一闹，南为昭吓得呆了，何氏更慌了张；只有儿一声又一声的直哭，把个郎中先生吓得溜之乎也。

多绅士和同寅（旧称，即同僚，指在一个门当官的人）的信一百多封，都是替易满太婆讲情的；恰好钦命的正任臬台到了，季白眉只得装个迷糊；宕了几天，回了粮原任，就不了。官场的事，拿起来就重，放下来就轻；新臬台既然不问，那易满太婆自然又会在社会上活跃起来。

及至那小醒过来，知已经上当；因为不曾许人家，就要求南为昭娶回去。南为昭不肯，那小又甘心小，南为昭也不肯；那小羞愤极了，回到家中写了一张冤单，当晚就一索吊死。次日，候补老爷发现了女儿缢死的事，拿了冤单就去上抚台衙门，求抚台伸冤。

他急急忙忙的走到城门，从晴佳巷过，忽然心中一动，又见那巷里一家门首火光熊熊；绕去一看，原来烧的是一堆纸钱。旁边另有一堆灰，尚有星星红火在那烧过的纸纹上窜，似乎还有字迹在上面；趁火光看时，只见寸来大小五个字是“东方穆”！上下文全瞧不清楚；登时吃一大惊！定神看那几家门牌，因为天晚了看不见，只见一家贴着张堂名条“浦市关”三个字。

此时那位新臬台已经升任到别省的藩台走了，季白眉又署理臬台，当面受了抚台一顿申斥；那抚台便传中军带兵去拿易满太婆，亲自问了几句。因为南为昭对那小自称为东方穆；易满太婆承认引诱小，却耐着拶（旧时夹手指的刑）不肯供南为昭来。那抚台只得请了王命，立刻将易满太婆斩首示众；而南为昭居然漏网——这是前三年的事。

谁知南为昭的疯病又发了，并且发得一个与众不同！从前是自言自语，这回撬不开；从前是斯斯文文，这回就动手动脚。本来他白瞪着坐了一夜，此时何老太太叫他去睡一会，他突然伸起手来，左右开弓似的只打自己的耳刮。何老太太忙问：“你这是为了什么？”南为昭不答，拍拍的只顾打。何老太太便上前去攀住他的手，颤巍巍的喊：“你又疯了吗

后来法师来了，敬神、收吓、退白虎，闹到天亮；小孩果然清楚了，知饿了，要吃东西。大家又忙着张罗了一回，因为耽搁了一夜没睡，都去歇息去了。

南为昭造下了这一个孽，每到闹场中，忽然心一静，使要受天良的谴责；每日夜或清早，心也要起这一回事了。一年多下来，就成了心病，神恍惚，多疑多惧；有时自言自语，是个失心疯的样。有人趁他清醒的时候劝他学佛，他也希望佛天保佑，解释这一回的冤孽；便借住在北门外开佛寺里，天天跟着一班和尚念经拜佛。又一年多下来，居然养好了这心病。忽然他的小儿生了急病，上吐下泻，十分厉害；他的老婆何氏慌得没主张，只得请他城去。

一家人正没理会，幸得他丈母何老太太听得外孙病了来瞧；见了这个情形，连忙叫人快去请法师，一面对着小孩念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来。那小孩听得念佛声音居然闭目合掌，登时安静；何老太大便命人抱了下来，抚他睡下。何氏见小孩安静了，记起小孩的谵语来，便扭住南为昭大闹说：“你这禽兽！一定在外边造了活孽，所以害得我的儿被鬼寻了。我只找你拼命！”这一闹，又闹得个人仰翻。及至何老太太解劝开了；南为昭走到堂屋里坐下，撅起嘴，一声不响。

他还在那里踌躇，他的用人着：“要关城了。”南为昭猛然省悟，匆匆城回到家中。何氏正和郎中先生讲小孩的病势，他便也坐下来听。谈不到几句话，只听得里面闹将起来，他便和何氏奔了去；只见小孩坐在床上，张开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