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欲绝。可他脸上的肌肉却都不动,还似在笑。两滴泪却从他脸上流了下来,在那满面笑容下,流成一种奇异的惨淡。
“我是谁?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他伤心已极。
李浅墨不明所以,却还是被他弄得心下纷乱,拿不定主意。
他最怕的就是看到别人哭,何况是这么个又老又小、山精一样笑容刻脸的…孩子。他讪讪地收了剑,口里喃喃道:“好,我不吓你,告诉我你是谁,从哪儿来,叫什么?”
那小孩儿还是一脸惊诧地望着他,好像不能明白他这个问题,脸上满是沧海重逢却对面不识的苍凉。
他轻轻在衣上剥下一块苔藓,低声道:“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声音像都要快哭出来的样子,一双清亮亮的眼睛望向李浅墨“柘柘,我是柘柘啊。”
李浅墨一时都不明白它说的是什么,只觉得失神之下,手中的吟者剑都快掉下地去。那小孩儿的脸上忽转了一副幸福的神色:“这名字还是你起的。有木有石,确实不错。”
他轻轻一卷衣袖:“你还把这两字刻在了我的胳膊上,怎么,你全不认得了吗?”说着,他露出手腕。上面正有两个字。
李浅墨认得那分明是自己刻出的笔迹:柘柘!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浅墨不自觉地倒退了几步——柘柘只是坡顶上的一棵树桩,那树桩很怪,抱了块石头,恍如人形而已。树桩不可能活过来。
他怔了怔,猛然拨步,一身披风在夜空里猎猎作响,竟把一身羽门身法施至极限,数跃就上了坡顶,直奔真正的“柘柘”本应该栖身之处。
那里该有一根树桩。可那里现在只有泥土松动后的一个坑。
除了坑,什么都没有!
李浅墨双手一抱头,心底呻吟一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那小人儿对他却似十分依恋,他还像不是十分会走路,却蹒跚着,一步一趔趄地向坡顶跟了来。
他才爬上几步,又滑下几步,笨拙得让人发笑。他的头发在雪地里透着绿色,身上的衣衫朽旧如树皮,走两步,就跌落一块。那小人儿光手赤脚,手足并用,连滚带爬,只见他手脚上的皮泥被雪搓了下来,露出小手小脚的白嫩,只一张脸还是苍老已极。
李浅墨摇头对自己说: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梦!不,是魇!
他狠狠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疼得自己差点没叫出来。
却见那小人儿痴绝地向这山上爬上来,口里叫着:“别离开我。我刚刚出生,要距离你在三尺之内。否则,没有生人之气,我会死的。千百年道行也会毁于一旦。”
李浅墨怔怔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他坚苦卓绝地往雪坡上爬着。
这面坡,到处是乱石,为雪所盖,到处嵯岈的白。仿佛古书里渺廓落之邦的遗迹,无可为无所用,一直地老天荒般地空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