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大老板笑了。

她练过武，练的武功很杂，有些是她拜师学来的，有些是男人们为了亲近她，为了拍她的，为了要她佩服，像献宝一样献来给她的。

可是现在明明有这么样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她，带着很欣赏的光看着她，就好像那些二三四五十岁的男人看她时的表情一样。

他上穿着的居然是红衣裳，镶着金边绣着金的红衣裳，只有暴发家里来的大少要去逛窑时才会穿的那红衣裳。

“你好。”

一个古里古怪的小老。

“我很好，”小老说“非常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什么事？”

她只知小老

这么样一个老，你说绝不绝，

她没有笑来，因为这个院的前后左右附近本来是绝对没有这么样一个人的。

小老叹了气：“我就知你不会相信的，我早就知你绝不会相信。”

她从心底叹了气，正准备回房去，忽然发现院里又有个人在看着她，就坐在小蔡刚才坐过的那级石阶上，手托着腮帮看着她。

她没有错，一都没有错，可是她知她已经伤了这个小女孩的心。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不是个小女孩，而是个小老。

她本来应该很生气的，可是她笑了，因为她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么荒谬可笑的事。

汤大老板差一就要笑来了。

寒料峭。

她真的不知。

他实在已经很老很老了，可是他脸上的肤却还是像婴儿一样，又白又，白里透红，得像豆腐。

“你猜，”小老像孩般眨着“你猜来我就给你磕三千六百个。”

汤大老板绝不是好欺负的人。

他的发已经快掉光了，只剩下儿稀稀落落的白发贴在上，就好像是用胶贴上去的一样，无论多大的风都不动。

“好，我说，”小老“我到这里来，只不过因为我老婆要脱光你的衣服，仔细看看你。”

他的牙齿也快掉光了，前后左右上下两排牙齿都快掉光了，只剩下一颗门牙，可是这颗门牙却绝不像别的老那么黄那么脏。

“那么你自己为什么不说来？”

“我既不姓贵，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贵，”小老说“我到这里来，只为了要一件绝不是‘贵’的事。”

她会的武功最少也有三四十，在这个小老面前，竟连一都使不来。

“我说来你也不会相信。”

幸好汤大老板一向很沉得住气，虽然没穿鞋也一样很沉得住气，所以居然还向他了笑了笑。

汤大老板摇：“磕那么多会很累的，”她说“我不但要你磕，我也猜不你到这里来要什么事。”

晨光初，晓雾未散。

半空中还是有一个人在打，打的却已不是小老，而是汤大老板。

汤大老板痴痴地站在冰冷的石地上，从脚底一直冷到心底。

“你当然猜不，”小老大笑“你一辈也猜不来的。”

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事。

就在他叹气的时候，他的已飞跃而起，就像是个小孩忽然被大人抛了起来，在半空中不停地打。

飞拳，双萍掌，螳螂功，飞凤指，大小擒拿，五禽七变，三十六路长拳，七十二路谭，连环锁脚…

就好像再也不愿多看她一。

这个小老看起来不但特别老，而且特别小，有些地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老得多，有些地方看起来又比任何人都小得多。

汤大老板不认得这个小老，她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老，而且从未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看见这么样一个人。

一个女人能够被大家心服服的称为大老板，当然不是好欺负的。

他唯一剩下的这颗门牙居然还是又自又亮，白得发亮，亮得发光。

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怎么会忽然被抛起来在半空中打的。

“你说说看。”

二

“你贵姓？到这里来有什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