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就走，留下他二人匍匐在地。霍炎觉着地底传来的震动，知皇帝的銮驾越来越近，垂着，听见铃声一拨拨地过来，最后到都是蹄声，轰隆隆似乎从自己都上碾过去似的，片刻之后满地烟尘，呛得他透不过气来。一时再无蹄声，后是内臣们的脚步响，霍炎光里终于瞥见明黄的衣摆，刚要叩请安，却听皇帝：“这不是霍炎么？可迟了好些天了。”

“六爷。”

“两位老爷，皇上就快到了，跪候吧。”

“探爷。”

“是。”霍炎举着成亲王的折“可是这个……”

“小顺公公跟着六爷生死，见得大场面比我多，这是笑话我呢。”

小顺面有得，笑：“哪里哪里。”

辟邪一笑“这倒不至于。”他伸手将第二个没有名的折从霍炎手里回来，放在桌的小屉里上了锁。

“大概是皇上从乐州营中起驾了。”小顺连忙走去。

辟邪拉住霍炎的手，低声：“探爷，那守城兵士说的话，可不要再说给别人听了。”

辟邪：“霍探亲自来了就好，能将京中事原原本本禀告皇上。”

霍炎惊：“竟是这般凶险的伤！”

郭亮

辟邪笑：“这就算很好了。八千弟，回来的只有六百人。若非援军赶到，只怕是全军覆没。”

霍炎笑：“半天就等六爷这句话呢。”

辟邪着伤忍笑，摇：“这可说不通了。探爷不必有顾虑，且想皇上若如此亲信成亲王，还要留探爷在京城么？尽将自己的揣测直截了当地说了，万事有我。”

霍炎颇多疑惑，辟邪却因话说多了，咳起来，小顺奔奔地打手巾捶背，霍炎不好意思再坐，便要告辞。

“臣霍炎恭请皇上圣安。回皇上的话，臣等滞留雁门多日不得关，因此到得晚。”

辟邪用手中的扇柄在他上敲了一记“少多嘴。”

辟邪笑：“这是皇上的玩笑之语，若连探爷都当真了，叫我何自容？”

小顺见是机会，向霍炎使了个，悄悄领他到后帐去。

两人相顾一笑，重逢之后都煞是喜悦。

“正是。”霍炎整肃神，把他在京中所见所遇如实对辟邪说了。辟邪却不答话，将案两个抄来的折给霍炎看。

霍炎匆匆看完成亲王的参本，已然浑是汗，再将另一个掐去尾的折读罢，不禁叫了一声：“怎会如此？若我没见过这折，如实上奏，皇上岂不将我视作搬是非邀功请赏的小人？”

小顺：“君之禄，忠君之事，没有法的。”

此时有人在外叫：“小顺，小顺。”

霍炎本对这个封号不以为然，见辟邪如此说，也是一笑，不再多言。

小顺却：“霍老爷既然远来，不知路上有没有新鲜的见闻，有兴致的话，说一个让婢长长见识。”

小顺搬了椅过来请霍炎坐，拿手在脖下方比划一下“伤在此，不得多说话，探老爷多包涵。”

“在雁门就听说了努西阿渡大战，想不到是如此惨烈。”霍炎叹。

辟邪：“于步之这件事皇上尚不知，却也瞒不过几日，地方官失踪，布政使衙门少不得上奏，探先不必理会。”

“还有一件，至于那船中还有没有人，探都不要再多说一个字，否则后患无穷。”

“六爷说得有理。”霍炎想了想“我却只将我所见如实上奏，皇上若问我的见解，我便说没有见解罢了。”

霍炎却被他提醒，想起云城守军的话来，如实转述给辟邪，又：“我不知这内廷将军是什么时候封的，此时给六爷贺，不知算不算晚了。”

“这件事上探爷可不能有半隐瞒。如果实情就如成亲王所奏，万事大吉；若非如此，探爷知情不报，便是天大的罪过。”

“是。”小顺摸着脑袋嘟嘴退到外面去。

“回来了，回来了。”小顺走来请霍炎快行，到外间见郭亮仍是聚会神读书，忙上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书来，拉着两人转到行銮帐外，刚立定，便听铃声响。

藏书中不少是孤本古籍的誊本，郭亮读了这么些书，也是从所未见，他是个嗜读的人，看了一会儿便了迷。

里面的辟邪披了件纱罩衣在肩上，敞着怀，懒洋洋坐在榻上，除了脸苍白些，倒仿佛在消夏，而不是重伤之后的弱之态，此时抬起来，放下手中的书，向着霍炎微笑。

“那是自然。”霍炎一边，一边叹气。

霍炎皱眉：“皇上一会儿召见，必定要问这件事，六爷看我如何回禀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