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属僚皆知：这是大将军斩杀的命令！于是，那些跪在地上、手无兵刃的万余敌国降兵，被大魏的几万兵卒横刀血刃，眨便斩杀殆尽…血气扑天扬起。

当他纵走山坳时，看见随着一阵卷着黄沙的狂风，从远拥过来一群衣着褴褛的百姓。他们一路悲哭着，有的手里拿着衣衫、有的抱着粮，朝着大将军后的山坳奔去。

虽说是国家重臣、贵族后裔，因府中世代以俭朴传家，因而除了喜庆节日，母亲与媳妇平素的打扮和一般民间女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望着这婆媳二人，大将军心想：转战南北，离家数月，兴许自己太思念家中的老母和快要临产的媳妇，所以才生了错觉。

大将军又望了那少妇一——天哪！怎么那年轻女也着一个足月的大肚？大将军如坠雾里：也许，也许她们正是自己的老母和媳妇吗？他费力地思索：如果不是自己的老母和媳妇，那么她们婆媳又是在为谁招魂呢？儿？丈夫？父亲？他转过脸去，目光一路追随着她们。

他们还以为这些俘兵被敌国打败后，会像往常一样，只是被押到异国去为役的，却不知此时这些俘虏统已成了刀下之鬼。

大将军手中宝剑掠过的同时，低跪在他坐骑跟前一个降兵的脑袋眨便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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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把样式古旧拙朴的青铜宝剑，在夕下反着不太刺的辉光。剑柄镶嵌着北斗七星状的蓝宝石。下，虽说人们大多开始使用剑光厉烈人的钢剑了，他却一直只用这把青铜宝剑。它曾陪着大将军的祖父和父亲南征北战，为家族赢来了万封邑和广袤连绵的良田山林，赢来了世袭九命一品开府大将军的武职和贵族封号。迄今为止，不知有多少敌国官兵在它神利的剑刃下首两异。

就在这时，大将军突然看见人群中走过来一老一少。老者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年轻的是一位媳妇装扮。两人满脸泪地相携相搀着，一路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朝着战火未熄的那个山坳奔去——大将军心下不觉一惊：这一老一少怎么像自己年迈的母亲和年轻的媳妇？她们…怎么寻到这里来了？自己莫非是在梦中？大将军定了定神，才发觉是自己看了。原来这一老一少的打扮酷似自己母亲和媳妇平素的穿着。

大将军砉的一声佩剑。

蓦地，一声苍老而悠长的呼唤，把他从似梦非梦的状态中骤然惊醒：“回家吧——娘的儿！”“回来喽——”大将军骤然之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一下愣在了那里！那声音，那召唤魂魄归来时拖着长长尾韵的声调，怎么和自己母亲的声音一模一样？他记得儿时父亲和兄长战死远方，自家母亲也曾牵着自己的手，打着这样的招魂幡，在荒野踉跄奔走，也是用这样的声音，一唤一答为父兄叫魂的…大将军突然生大的恐惧来，一时如同得了病一般全发抖：天哪！莫非…我已魂断沙场了吗？莫非刚刚结束的那场大捷本就是一场虚幻之梦？“回来吧——娘的儿！”招魂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将军一面地捂住耳朵，一面狠狠地朝背了几鞭，想逃过这可怕的幻视和幻听。

那其中，就有大将军刚满十六岁的胞弟。

去年天，大魏与大梁在雍城一战兵败，两万大魏降兵被敌国下令尽皆坑杀。

然而待那婆媳走得更近一些时，大将军似乎又有些迷茫了：她们的面目看上去怎么也如此熟悉？自己果然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们的啊！看那老婆婆，她拐杖上系着一条白绢成的招魂幡，招魂幡于向晚渐凉的风中呼呼啦啦地摇曳着。

然而，背后那苍老的声音却随着山风一直不停地追逐着他的耳，久久不散——“回来吧，回来吧…”“娘的儿，娘的儿…”不知何故，他的坐骑带着他转了一个大圈，末了竟又重新返回到刚才的

大将军送剑鞘的刹那，无意间扫了一脚边那个被自己削掉的脑袋——那脑袋正好面对着他，上面竟然布满泪痕！更可怖的是，那张稚气的脸上竟然生着和自己十六岁的胞弟一模一样碧澈的大睛！大将军惊呆了：那一双睛，此时竟大睁着和他对望，接着又跌下了一串泪珠儿后，才渐渐地没了光泽…这可是戎杀戮多年从未遇到过的罕事！大将军突然觉得被人击了一锤似的，顿然作痛…他慌地跨上背，尽快离开这里。

大将军似乎明白了：这是那些家在附近的敌兵的家小们赶来送他们的亲人上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