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月边添了一层彩，有时浮云蔽空，明赡掩曜，面前光景微微一暗，立有几颗寒星掩映现，云层也幻好些异彩。一会云开月现，又是清辉四彻，影横斜。端的陆离光怪，层不穷。方想：“自己最喜碧霄千里，明月在天，不着丝毫云翳。偶见朵云滞空，尽云白天青，都觉多事。似此月华焕彩，云影光，终不如皓月澄波，天相涵，上下一片空明，不着纤云微绮，使人置其中，自然我两忘，尘虑全消，神智格外清灵，天地也格外空旷。以彼例此，实好得多。”

等人的事最是心焦。绿华情温和，举止沉稳，虽在苦盼，还不怎显。那青萍自从小一园门，便偷偷爬上后围墙，暗中偷觑。见绿华哪里是祭什梅仙，只独个儿对着昨晚唤人那一面凝望神，面前满几酒果并不曾用，却摆着两份杯箸，分明约人来此饮酒，所期不至的情景。再把前后事情一想，不禁愁急起来。等了个把时辰，毫无动静。

晃之间，风势越大，得远近梅妃红丽白，落如雨。有时一阵狂风卷过，将那才离树的落连同地上残一齐卷起，五缤纷，随风旋舞，闹得上和满竹几上，到都有落狼藉。绿华梅喜洁，又恐残带土，污了杯盘，手里不住拂拭整理，中直喊：“可惜！这些好梅全被风残了，这可怎好？”跟着前一暗，定睛仰望，月光已隐，满空云密布，四面黑沉沉的，前晚老尼去路一面更显晦。绿华还不知她目力已迥异往常，否则，此时君山一带正起雾，便当地天也极晦，如在未遇半边老尼以前，对

青萍立梯上，凭墙侧窥，甚是吃力，渐觉酸脚麻，难耐久立。想走，又怕绿华独在园外，万一有什事发生。又挨了一会，实在禁受不住。细看园外月明如昼，门外都是静的，一望老远，并无一个人影。心想：“就有人要来，也不会当时走到，何不先下去歇息一会，再作计较？”哪知为时过久，脚已站麻，当晚天气又冷，竟为夜寒所中，腹痛起来。先怕绿华怪她，不敢声张，勉挨下梯去，忽然腹痛加剧，疑要走动。等一颠一拐赶回房内，腹痛稍止，两脚转，已不能走。同伴女仆住房隔远，已然睡，无法呼助。只得盖上棉被，躺在床上，打算痛楚稍轻，再往后园探看。不料素来弱，年下劳累；昨晚担心绿华，一夜未睡；当日又尾随绿华跑跑，还要事，累了一整天；加上风寒侵袭，病势已成：落枕不多一会，便重发烧，生起病来。

“我没说不要你，我又不走，你说这些呆话作什？还要伤心？”青萍：“我知老爷、大太在堂，小素孝，人都不嫁，如何会走？不过我觉得小太了，以前还说像画儿上的人，今朝看来，分明是天上仙女下凡，画上人如何能比？今日好端端一个看去那么文雅秀气的人，无故会多这么大气力，几个人抬不动的东西，被你一端就起。

本来人世上多好的地方，也不给小住。这半日来，我老怕小万一成仙，丢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由不得伤心起来。”绿华见她语天真，人又娟秀，越觉丰神楚楚，可人怜，笑劝：“天上仙女是什样儿，你见过么？你莫伤心，慢说我不会成仙，如真有那一天，定必把你带去如何？”青萍秀眉微舒，忍泪笑：“这样我才放了心。成仙原不在我心上，不论上天地，但求永不离开小，就喜了。”绿华笑：

一会天黄昏，绿华先把两张竹几运，再把余拿到门外摆好。回顾无人，朝昨夜老尼去路默祝了一阵。见天还未人夜，便把座位空着，自去侧面梅桩上坐定。这时大半明月刚往上面升起，碧空之中时有片云飞渡，显得夜甚是澄鲜。月光映，梅影横斜，枝枝在地，隔了两夜功夫，开更盛，繁葩疏萼，齐放香光，晴雪嫣红，无边冷艳，比起前晚，又自不同。如在往日，绿华此夜月梅的清丽之景，定和慧婢青萍徘徊下，枝枝谛视，同作幽赏，情趣无穷。因有异人之约，又急打听崔五姑的来历，能否见她一面，满腹心事，景当前，也无意观赏，独坐下，向前呆望。

变了个人。我从小孤苦怜仃，多蒙太太恩怜，由恶人手里买来，服侍小作伴，已五年了，待我好，我也不说。我一个苦命孤女，别的不想，只想终服侍小，不要离开，就心满意足了。”绿华笑：

玄想未终，遥望君山那一面密云满布，暗暗的，另是一天。同时风声渐作，天空中的白云被寒风动，浮游愈急，一片接一片的云涛，不住朝那孤悬空际的大半明月涌去。看得稍微失神，便仿佛云并未走，只是月儿忙着归去，不住向云层中冲突飞驶，冲一层，又是一层，其疾若飞。地上面的景也随着月隐现，忽明忽暗。

绿华这时独坐问，对月凝望，算计时将夜，父母少时必要回家，半边老尼还没一影迹，不觉也着起急来。正思起伏间，偏一抬，望见天空白云片片，自在浮游。

“时已不早，你该离开了。”青萍无奈，只得快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