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人情,单说还不管他。都是你爹去年冬至夜一时酒醉,乘兴和别人说:‘我女儿就嫁,也嫁一个文武才貌俱全的好女婿,酸丁钱奴打算娶我女儿,真是作梦。’那人本是想为钱家作说客的,你爹明明是取瑟而歌,叫人带话,使他父子息此妄念。不知是那人讨好,传话时加了枝叶,还是老钱夫妻错会了意。本来认定他那儿子会做八股,长得富厚,以为才貌是没得说,武也学过,虽然见异思迁,什么都学,哪样也未学会,到底不算外行。一面劝他儿子,学文习武,暗中还想好一条诡计。今天我们到他家刚一落座,便叫他儿子拿了一本不知何人代作的臭诗,与你爹看。我便知道要出花样,这顿饭决不好吃。去年我回复得那等斩钉截铁,双方几乎断了往来,如不为以前承过他一点情,今天都不会去。倒要看他们老了脸皮,如何说法。哪知终席不谈此事,相待却殷勤已极,先还以为自己多疑。行时蠢子说他家相隔遥远,如今各省流寇四起,地方上不安静,埋怨他爹娘不该留到深夜,执意要送到家来,你爹知你最厌恶他,一口谢绝。始而他还力争,说不几句,忽又改口,说我和你爹将来后福无穷,永远安乐养老,岂是寻常盗贼所能侵害,他实多虑,既不令送也罢。你爹每日在外闲游,哪里都去,虽因朝政不修,盗贼纷起,岳州鱼米之乡,仍是好好的,轻易连偷儿都没听说有过,哪来明火打劫之事?就说夜深路远,所经之地,左右都有人家,何况还有好几名轿夫。当他胡说,懒得答理,略微敷衍,便自上轿回转。”
“才走出两三里,刚到青菱湾,先遇见一个满头白发,手持拐杖的贫妇阻路,说她有一独养女儿,先拜在武当山一位老尼门下,因为犯规遭劫,转世投胎,今已长大,特意把那老尼请来,度她重入师门,已然应允。因她夫妻先来,算是地主,欲请老尼君山赏月,就便商量此事,偏她向不带钱。丈夫更是一个穷叫花,不但没钱,还逼她也打扮成了这副穷相。老尼少时便往君山赴约,无钱待客,又素不肯无故取人钱财,知我夫妻慷慨,想卖两丸药,换几两银子用。我见那妇人穿一身单衣,虽然破;日,却极干净,相貌极美,如非一头自发,决当她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神情也颇庄重,说话偏是那么疯疯癫癫。方要取点钱与她,你爹已看出有些异样,在后轿直喊,叫我带有多少,全数奉赠,你爹专爱做这类事。新年底下,那贫妇我又越看越好,便把带的一荷包小锭全数倒出送她。正想问她几句话,她已递过一个包有两粒丸药的纸包,不容我发问,也不道谢,转身就走。你爹此时不知因哪一样看出她是个异人,一面招呼我送她银子,一面招呼落轿,亲自赶去。我虽也觉出那贫妇来得奇怪,并未想到她是一个异人。见你爹同了两名轿夫,连喊带追,虽不信是中邪反常,却也好笑。正觉半夜三更,在田野地里急喊乱跑,不像样子,待要着人去追,他已回来,说走慢了一步,贫妇已然走向河那边去,喊了几声,只答少时再见。不知何处有桥,没法跟踪,一会人已走远,只得回来。因她午夜向生人借钱,必有急用,看神情又是大家风范,想请回来,问明情由,多送一点,并无别意。我知你爹是因本地人都爱说神说鬼,恐轿夫日后传扬出去,故意如此说法。
稍谈两句,重又上路。又走了两三里,见路渐荒凉,一无人家,不是白天所行之路。一问轿夫,答说可以抄近一点。月明如昼,也未理会。哪知走着走着,忽听一片呼啸,由树林内跑出一伙强盗,全都戴有鬼脸壳(面具),手执刀枪,明晃晃的,连人带轿一齐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