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多一会,那两酒客便来投店。老幺受人之托,连忙迎上前去,引往另一偏院安置。二客见他殷勤,也颇喜欢,随说:“天气寒冷,要在此住上两日才走。”跟着打听刘泰为人,家居何处。老幺料他不怀好意,心想,刘泰虽然可恶,毕竟本乡本上,便推说:“刘泰酒后无德,并非十分恶人。”二客知他误会,微笑答道:“你当我弟兄和这类无知鼠辈一般见识么?我且问你,这里附近不远有好些大村庄,近五年来可曾出过什事没有?”
老幺闻言,忽想起附近原有好几处村庄,均是聚族而居的富户,近四五年,不知何故,相继家败人亡,固然年景荒旱,兵乱之后民不聊生,地方穷苦,但这几家多是有名的绅宦富户,田业众多,决不致败得如此快法。最奇是无论男女主人,均得暴病而死,有时连亲人也全连上,过不数月便衰败下来,至少也把田产丢掉大半。平时不甚留意,闻言立被提醒,越想越怪,便和二客说了。
二客又问:“每次大户死人,镇中有无形迹可疑之人来往?”老幺一时却想不起,因对方不曾打听于瑾,那支竹箭已然取出,放在桌上,与于瑾先前所交一般无二,二客不曾提到,未便询问,便退了出去。正由窗下走过,微闻瘦子说道:“这厮真个可恶!
我看小哥哥这次出门已有两个多月,不知下落,莫要为了这厮,亲自出马。我们要办不好,却丢人呢。”底下的话也未听真。
一会,又来了几辆客车,有的路过打尖,有的便在店中避寒,想等天晴上路。全店一起住满,店伙俱都忙乱非常。外面北风怒号,尘沙蔽空,天低得快要压到头上。这班客商多是常时往来这条路的老客,知道陈三铺中酒菜味美,纷纷命人购买。
老幺一直忙到天黑,知道不会有客人投店,房已住满,店门也早关上,想起前事,欲往西偏院去向于瑾讨好。刚一进门,瞥见房中有一恶鬼影子闪动,窗门也正开着,不禁大惊“嗳呀”一声,回头就跑,刚出院门,正喊“有鬼”忽听于瑾房中呼唤,心神略定,回头一看,于瑾已由房中追出,看神气似要安息,正解纽扣,窗门还未关好,想起西偏院在厨房的后头,地最隐僻,恐惊客人,又疑自己眼花,先未明言。于瑾说:
“方才房中炭味大重,觉着头昏,开了一会窗户。”问他为何这样大惊小怪。老幺含糊答应,随说经过。
于瑾闻言,微笑未答,老幺要走,又被唤住,笑问:“近年远近富户死人前后,可曾有人离开?”老幺闻言,忽想起陈三来了五年,每年春夏之交,必要回转湖北一次,说是回乡扫墓,而那几家富户正是这时暴毙,随口说了,正向于瑾说陈三为人如何好法。
于瑾只把一双俊目微笑相看,听完,才低声嘱咐道:“你在此多年,见得人多,也算是个亮眼的了,怎连利害都不知道?方才你说的那几句话,只要泄漏出去,立时便是杀身之祸,可知道么?”
老幺大惊问故。于瑾笑说:“暂时还难明言。你只对那自称陈三的酒店主人多留点心,好坏不提一字。今早有人问你,他来此住了几年,你那答话甚好。再见陈三,他如问你为何帮他说诳,你说因那两个酒客太凶,不像好人,不肯对他们说实话,也不可再提别的。尤其方才和我问答,说他回乡扫墓那句,最关重要,只一出口,凶多吉少。固然有人在此你还有救,不致这么凶险,到底谨慎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