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的珠帘。
人在帘内,目光却在帘外。
歌声?歌声也不知飘向何处。
只道相思苦
相思令人老
几番几思量
还是相思好
歌声之中带着说也说不出的幽怨,挥也挥不掉的哀愁。
还有一缕柔情,无限相思。
金狮进来的时候还是金狮,这下子,仿佛已变了另外的一个人。
一听到这歌声,金狮的目光已痴,神情已痴。
沈胜衣也仿佛在歌声之中,迷失了自己。
金狮停下了脚步的同时,他的脚步亦停下,痴望着临风曼声轻唱,凭栏凄然独立的那人儿。
同样的四句歌词,同样的一曲相思。柔情依然一缕,相思依然无限。
幽怨却更浓,哀愁却更重。
沈胜衣不禁一声叹息。
歌声叹息声,飘向雨中,人缓缓地回过身来,回过头来。
轻盈,婀娜。
腰似柳,袜如钩。
翠袖轻舒玉笱织,湘裙微露金莲瘦。
一静,一动,无一不美,无处不美。
沈胜衣一时间也不知道一双眼应该放在何处。
他到底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感觉,有感情的一个人。
男人!露出来的只是一双手,一双眼,那人儿一身都在淡青色的衣衫之中,一头秀发,一张俏脸,亦用淡青色的轻纱笼着,依稀只见一个淡淡的轮廓。
很美很美的一个轮廓。
就这样一个轮廓,已令人色授魂与,心荡神摇。
要是没有了那袭衣衫,那重轻纱…
那还得了?沈胜衣一直知道所谓天生尤物这个名词,但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天生尤物。
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简直就像个贼一样。
贼有多种。
你应该知道这是说哪一种。
但比起金狮,沈胜衣已经可以算做君子。
你有没有见过真正的狮子?金狮的一双眼正就像狮眼一样睁大。
他躬着身,他偏着头。
他伸长了脖子,一双眼就像是一双手,就像要撕下那人儿面上的轻纱,撕开那人儿胸前的衣掌。
他似已忘记了自己,但突然又仿佛记起。
他面上的肌肉难堪地一阵痉挛,痛苦地将眼移开,将头垂下。
那人儿却没有注意金狮,视线停留在沈胜衣面上,身上。
“这歌儿我每天都唱上千遍万遍,燕子飞去又飞来,桃花谢了又重开,我唱了一年又一年,五年下来我始终未倦未厌。
今日才只听了三遍你便叹息在先,是我的歌声不好,惹你意乱心烦。
还是有人比我唱得更好,更美,更使你留恋?”
她说话的声音同样动听,她的说话简直就已像是一首歌词。
“不是你唱得不好。”沈胜衣又是一声叹息。“只是你这一曲相思惹起我无限相思。”
“相思人何在?”
“相思人远。”
“人远天涯近,怪不得人家说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相思的确比天涯更远。”
“不远。”
“不远?”
“在你不远,天涯不远,相思不远。”
“天涯不远?相思不远?”
“咫尺天涯,天涯又怎会远,咫只相思,相思又怎会远?”
沈胜衣好像还不明白。
“人就在咫尺,人不远,天涯又怎会远,相思又怎会远?”
沈胜衣终于明白,忽然问:“这里是相思深处?”
“相思不可寄,只在寸心中,你若是已在相思,相思深处,也就是你心深处,你怎么还要问相思深处,还要寻相思深处呢?”
“我要问,我要寻的并不是我心深处的相思深处,是相思夫人的相思深处。”
“人家都叫我相思夫人。”
“你也就是我要见的人。”
“我要见的人也就是你,你也并没有找错地方。”相思夫人幽怨地一声叹息“我无日不在相思,相思深处在我心深处,我人在这里,心在这里,这里岂非也就是我的相思深处?”
“咫尺只有你,我相思之人,却不是你。”
“相思夫人当然不是你相思之人。”金狮突然插口,语声之中竟似带着些儿妒忌。
沈胜衣并未在意。
相思夫人也由着金狮,到金狮住口,她才接上一句:“咫尺未必咫尺。”
“哦?”“步烟飞虽然并非在你眼前,离你可也不远,步烟飞岂非就是你相思之人?”
“嗯。”“要见随时得见,人岂非在咫尺,相思岂非也就不远?”
“嗯。”沈胜衣立即接口问:“她可好。”
“好,这句话你应该问她,你何不留待见到她的时候才问?”
“我可以见她?”
“怎么不可以?”
“人在哪里?”
“人在这里。”
沈胜衣游目四顾。
小楼中只有金狮,只有相思夫人。
“这里未必这里。”相思夫人轻笑。
她的笑声,同样动听,同样迷人。
沈胜衣微喟。“我何时可以见她?”
“这么多天也等了,人既在咫尺,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又何必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
沈胜衣淡笑不语。
“你一直只在想她?念她?”
“我还在想念着另外一个人。”
“天下乌鸦一样黑,天下男人一样心。”相思夫人一声冷笑。
她冷笑的声音可就不怎样动听,不怎样迷人了。
沈胜衣一怔。
“你们男人的心简直就比杨花还更飘荡,杨花也只不过一春忙。”
沈胜衣一笑。“我还在想念着的另外一个,是一个男人,费无忌!”
这次却轮到相思夫人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