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有两个窗子,临窗摆设了两盆少见的垂绿海棠,紫褐色的叶子衬托着粉红而又黑带粉白的细细花朵,一球一球垂在那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郑冷翠也忘记了眼前是不是海棠当令盛开的季节。在百花谷似乎已经没有是不是当令的问题了,任何时间都可以看到各种不同的花。
靠边有一个特大的窗子,格子雕花,十分精细。窗外攀满龙吐珠,粉白当中一点鲜红,将窗子点缀得十分别致。
正中靠墙有供桌,桌上有两盆盛开的芝兰,淡雅清香,前面有白玉供盘,摆着佛手和香圆,和芝兰的香味调和得恰到好处。
两边各有一张高脚茶几,四张靠椅分列两旁。
厅里只有一盏热茶,直冒着热气,却阒无一人。
方才说话的人呢?
郑冷翠认真的站在客位这边下手靠椅旁,没敢随便坐下。
此刻,右边墙壁忽然绽开一道门,走出来一个人,打着哈哈笑道:
“同意我称呼你翠冷姑娘吗?请坐。”
郑冷翠顿时大吃一惊。
从他脱口说出“翠冷姑娘”四个字,以及他说话的声音,如果是闭上眼睛,不用说,来人就是百花谷的主人。
可是,除此之外,面对的却是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壮之年,不会雉发,满头乌黑发亮的浓发,用一枝翠绿玉环束在头顶。
两道剑眉,一双明目,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是一位年轻而又俊俏的人物,无论如何与“百花谷主人”无法扯在一起。
如果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就是这人长得和花无影,十分神似。说是“神似”就是说花无影和他并不是一模一样,而是那种神情,让人一落眼就觉得他们是像极了。
难道是花无影的大哥?
不会吧!大哥住在百花谷内,过的是神仙不换的生活,而花无影老弟却是住在谷外石屋之中,生活简陋得超乎常情。
郑冷翠这样失常的一怔,对方哈哈笑道:
“怎么?翠冷姑娘是不愿接受这个名字?还是怪我失礼?”
郑冷翠这才回过神来,她立刻恢复了正常的冷静,立即上前两步,盈盈下拜,口称:
“晚辈拜谢百花谷贤主人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应该怎样称呼,不能冒昧失礼。”
那人哈哈的笑声更响了,说道:
“请起!请起!百花谷是个山野之地,不惯世俗礼仪,翠冷姑娘不必多礼!”
他忽然又自我嘲笑似的说道:
“在百花谷,除了无影,还有老龙,一个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老家人,从来没有第四个人,所以我忘了应该先介绍我自己。”
郑冷翠一直都小心翼翼,她用心听他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老龙”?自然是那位赶她离去的老大爷了,再年轻也应该有五十六十上下,为什么说“从小一起长大的”?他…
她有些愕然,心里盘算不清。
百花谷的主人又说了。
“我姓花,名叫花有缘。花无影是我的独生儿子,如果不嫌我托大,你跟无影称呼,叫我一声花伯伯,我们就可以免除许多生疏。”
郑冷翠这回张大了嘴,半晌说不上话来。
花有缘哈哈笑道:
“吓倒你了是吗?我怎么有无影这样大的儿子是吧?”
郑冷翠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花有缘笑道:
“几十年来,我除了服食花的果实,已经不吃任何东西,老龙说我是返老还童,大概是这样让你吓住了。虽然说山中无甲子,我也记得自己的年龄比老龙小一岁,今年六十有六。”
六十六岁的老人有花无影这样二十五六岁的儿子,算是中年得子,是合理的。
郑冷翠红着脸说道:
“花伯伯,请原谅我失礼无知。”
花有缘哈哈笑道:
“就凭你这一声‘花伯伯’,就已经没有什么失礼不失礼了!倒是老龙,他恐怕要难过半天。”
话还未了,从厅屋外面走进来老龙。手里端着两盘果子,口中直说道:
“郑姑娘是大人大量,不会计较我老龙的冒犯的!”
郑冷翠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
“老龙伯伯!”
老龙当时一怔,手中的果盘几乎是脱了手,随即呵呵笑道:
“姑娘,你这一声老龙伯伯,我可承当不起,虽然我痴长了几岁,也不敢这样放肆,你现在是百花谷的贵宾,我怎么敢这样不懂礼数?”
郑冷翠连忙说道:
“慢说老龙伯伯和花伯伯是童年总角之交,就凭老龙伯伯这把年岁,我尊称一声伯伯,不算过份,除非老龙伯伯不愿意认我这个晚辈。”
老龙放下果盘,双手一阵乱摇,口中说道:
“姑娘,你愈说愈离谱了!算我老龙认输,回头老龙要好好整治几样菜,表示敬意,主人不吃,我们吃,还要把敬三杯!”
一路笑呵呵的走出去了。
花有缘微有叹息的说道:
“老龙是好人,我们确是总角之交,这些年来,百花谷有了他,才有今天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