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大悦，宴群臣于东堂，语及平生，泫然涕，遂下书曰：“盖褒德惟旧，圣 后之所先；念惠录孤，明王之恆典。是以世祖草创河北，而致封于严尤之孙；魏武 勒兵梁宋，追恸于桥公之墓。前新赠大司徒、烈愍公崔岳，中书令曹恂，晋太守 王忠，太洗刘绥等，或识朕于童龀之中，或济朕于艰窘之极，言念君，实伤 我心。《诗》不云乎：‘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岳，汉昌之初虽有褒赠，属否运 之际，礼章莫备，今可赠岳使持节、侍中、大司徒、辽东公，恂大司空、南郡公， 绥左光禄大夫、平昌公，忠镇军将军、安平侯，并加散骑常侍。但皆丘墓夷灭，申 哀莫由，有司其速班访岳等孙，授以茅土，称朕意焉。”初，曜之亡，与曹恂奔 于刘绥，绥匿之于旧匮，载送于忠，忠送之朝鲜。岁余，饥窘，变姓名，客为县卒。 岳为朝鲜令，见而异之，推问所由。曜叩自首，涕求哀。岳曰：“卿谓崔元嵩 不如孙宾硕乎，何惧之甚也！今诏捕卿甚峻，百姓间不可保也。此县幽僻，势能相 济，纵有大急，不过解印绶与卿俱去耳。吾既门衰，无兄弟之累，又薄祜，未有 兒，卿犹吾弟也，勿为过忧。大丈夫立世，鸟兽投人，要济之，而况君 乎！”给以衣服，资供书传。曜遂从岳，质通疑滞，恩顾甚厚。岳从容谓曜曰： “刘生姿宇神调，命世之才也！四海脱有微风摇之者，英雄之魁，卿其人矣。”曹 恂虽于屯厄之中，事曜有君臣之礼，故皆德之。

先是，上郡氐羌十余万落保险不降，酋大虚除权渠自号秦王。远师至其 下，权渠率众来距，五战败之。权渠恐，将降，其伊余大言于众曰：“往刘曜自 来，犹无若我何，况此偏师而降之！”率劲卒五万，晨压垒门。左右劝战，远 曰：“吾闻伊余之勇，当今无敌，士之，复非其匹；又其父新败，怒气甚盛； 且西戎剽劲，锋锐不可拟也。不如缓之，使气竭而击之。”乃不战。伊余有骄 。远候其无备，夜，誓众蓐，晨，大风雾，远曰：“天赞我也！”躬先士 卒，扫而，迟明覆之，生擒伊余，悉俘其众。权渠大惧，被发割面而降。远 启曜以权渠为征西将军、西戎公，分徙伊余兄弟及其落二十余万于长安。西戎 之中，权渠最，皆禀其命而为寇暴，权渠既降，莫不归附。

终南

愚臣之计者，不劳大驾亲动，一月之中 可使清定。”曜曰：“卿试言之。”远曰：“彼匪有大志，希窃非望也，但于 陛下峻纲耳。今死者不可追，莫若赦诸逆人之家老弱没奚官者，使迭相抚育，听其 复业，大赦与之更始。彼生路既开，不降何待！若渠知自以罪重不即下者，愿假臣 弱兵五千，以为陛下枭之，不敢劳陛下之将帅也。不尔者，今贼党既众，弥川被谷， 虽以天威临之，恐非年岁可除。”曜大悦，以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都督雍秦征讨诸军事。大赦境内。远次于雍城，降者十余万，军安定，氐羌悉 下，惟句氏宗党五千余家保存于密，攻平之，遂振旅循陇右，陈安郊迎。

曜立太学于长乐东，小学于未央西，简百姓年二十五已下十三已上，神志 可教者千五百人，选朝贤宿儒明经笃学以教之。以中书监刘均领国祭酒。置崇文 祭酒，秩次国。散骑侍郎董景以明经擢为崇文祭酒。以游远为大司徒。

曜命起酆明观，立西，建陵霄台于滈池，又将于霸陵西南营寿陵。侍中乔豫、 和苞上疏谏曰：“臣闻人主之兴作也，必仰准乾象，俯顺人时，是以卫文承亡之 后，宗庙社稷漂无所，而犹上候营室以构楚。彼其急也犹尚若兹，故能兴康叔、 武公之迹，以延九百之庆也。奉诏书将营酆明观，市刍荛咸以非之，曰一观之功 可以平凉州矣。又奉敕旨复拟阿房而建西，模琼台而起陵霄，此则费万酆明， 功亿前役也。以此功费，亦可以吞吴蜀，翦齐魏矣。陛下何为于中兴之日而踪亡国 之事！自古圣王，人谁无过！陛下此役，实为过举。过贵在能改，终之实难。又伏 闻敕旨将营建寿陵，周回四里，下二十五丈，以铜为棺郭，黄金饰之，恐此功 费非国内所能办也。且臣闻尧葬谷林，市不改肆；颛顼葬广，下不及泉。圣王之 于终也如是。秦皇下锢三泉，周七里，亡之后，毁不旋踵，暗主之于终也如此。 向魋石椁，孔以为不如速朽；王孙倮葬，识者嘉其矫世。自古无有不亡之国，不 掘之墓，故圣王知厚葬之招害也，故不为之。臣之于君父，陵墓岂不广如山 岳哉！但以保全始终，安固万世为优耳。兴亡奢俭，冏然于前，惟陛下览之。”曜 大悦，下书曰：“二侍中恳恳有古人之风烈矣，可谓社稷之臣也。非二君，朕安闻 此言乎！以孝明于承平之世，四海无虞之日，尚纳钟离一言而罢北之役，况朕之 暗眇，当今极弊，而可不敬从明诲乎！今敕悉停寿陵制度，一遵霸陵之法。《诗》 不云乎：‘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其封豫安昌，苞平舆，并领谏议大夫。可 敷告天下，使知区区之朝思闻过也。自今政法有不便于时，不利社稷者，其诣阙极 言，勿有所讳。”省酆囿以与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