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昔镇扬州，虚心下士，优贤任能，宽以得众，故君尽心，小人毕力。臣 以暗蔽，豫奉徽猷，是以遐迩望风，有识自竭，王业遂隆，惟新克建，四海延颈， 咸望太平。

臣备位宰辅，与国存亡，诚乏平济时之略，然自忘驽骀，志存社稷，岂忍坐 视成败，以亏圣。事不获已，今辄军，同讨孽，愿陛下垂省察，速斩隗首， 则众望厌服，皇祚复隆。隗首朝悬，诸军夕退。昔太甲不能遵明汤典，颠覆厥度， 幸纳伊尹之勋，殷复昌。汉武雄略，亦惑江充谗佞邪说，至乃父相屠，血丹 地，终能克悟，不失大纲。今日之事，有逾于此，愿陛下垂三思，谘询善，则 四海乂安，社稷永固矣。

初，敦务自矫厉，雅尚清谈，不言财。既素有重名，又立大功于江左，专 任阃外，手控兵，群从贵显，威权莫贰，遂专制朝廷，有问鼎之心。帝畏而恶 之，遂引刘隗、刁协等以为心膂。敦益不能平，于是嫌隙始构矣。每酒后辄咏魏武 帝乐府歌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以如意打唾壶为节， 壶边尽缺。及湘州刺史甘卓迁梁州，敦以从事中郎陈颁代卓，帝不从，更以谯王 承镇湘州。敦复上表陈古今忠臣见疑于君，而苍蝇之人构其间，以动天。 帝愈忌惮之。俄加敦羽葆鼓，增从事中郎、掾属、舍人各二人。帝以刘隗为镇北 将军，若思为征西将军，悉发扬州为兵，外以讨胡，实御敦也。永昌元年，敦 率众内向，以诛隗为名，上疏曰：

先帝以圣德应运，创业江东，司徒导首居心膂，以翼讠赞。故大将军敦参 肱，或内或外，夹辅之勋，与有力焉

敦党吴兴人沈充起兵应敦。敦至芜湖，又上表罪状刁协。帝大怒，下诏曰： “王敦凭恃灵，敢肆狂逆，方朕太甲，见幽囚。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今亲 率六军，以诛大逆，有杀敦者，封五千侯。”召若思、刘隗并会京师。敦兄 时为光禄勋，叛奔于敦。

敦既得志，暴慢愈甚，四方贡献多己府，将相岳牧悉其门。徙为征东将 军、都督扬州江西诸军事，从弟舒为荆州，彬为江州，邃为徐州。字弘，凶顽 刚暴，时所不齿，以敦贵重，故历显位。敦以沈充、钱凤为谋主，诸葛瑶、邓岳、 周抚、李恆、谢雍为爪牙。充等并凶险骄恣，共相驱扇，杀戮自己；又大起营府， 侵人田宅，发掘古墓，剽掠市，士庶解，咸知其祸败焉。敦从弟豫章太守棱日 夜切谏，敦怒，杀之。敦无，养应。及敦病甚，拜应为武卫将军以自副。 钱凤谓敦曰：“脱其不讳，便当以后事付应。”敦曰：“非常之事，岂常人所能！ 且应年少，安可当大事。我死之后，莫若解众放兵，归朝廷，保全门，此计之 上也。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亦中计也。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 幸，计之下也。”凤谓其党曰：“公之下计，乃上策也。”遂与沈充定谋，须敦死 后作难。

及帝崩，太宁元年，敦讽朝廷征己，明帝乃手诏征之，语在《明帝纪》。又使 兼太常应詹拜授加黄钅戊，班剑武贲二十人，奏事不名，朝不趋，剑覆上殿。敦 移镇姑孰，帝使侍中阮孚赍酒犒劳，敦称疾不见，使主簿受诏。以王导为司徒， 敦自为扬州牧。

又曰：

自从信隗已来，刑罚不中，街谈巷议，皆云如吴之将亡。闻之惶惑，魂飞散， 不觉臆摧破，泣血横。陛下当全祖宗之业，存神之重，察臣前后所启，奈何 弃忽忠言，遂信佞，谁不痛心！愿臣表，谘之朝臣，介石之几，不俟终日，令 诸军早还，不至虚扰。

敦至石，攻刘隗，其将杜弘曰：“刘隗死士众多，未易可克，不如攻石。 周札少恩，兵不为用，攻之必败。札败，则隗自走。”敦从之。札果开城门纳弘。 诸将与敦战，王师败绩。既石，拥兵不朝，放肆兵士劫掠内外。官省奔散，惟 有侍中二人侍帝。帝脱戎衣，著朝服，顾而言曰：“得我，但当早，我自还 琅邪，何至困百姓如此！”敦收周顗、若思害之。以敦为丞相、江州牧，爵武 昌郡公，邑万，使太常荀崧就拜，又加羽葆鼓，并伪让不受。还屯武昌，多害 忠良，树亲戚，以兄为卫将军、都督沔南军事、领南蛮校尉、荆州刺史，以义 太守任愔督河北诸军事、南中郎将，敦又自督宁、益二州。

敦以温峤为丹尹，使觇伺朝廷。峤至，言敦逆谋。帝讨之，知其为 情所畏服，乃伪言敦死，于是下诏曰：

表至，导封以还敦，敦复遣奏之。

刘隗前在门下，邪佞谄媚，谮毁忠良，疑惑圣听，遂居权，挠天机，威福 自由，有识杜。大起事役，劳扰士庶，外托举义，内自封植；奢僭过制，乃以黄 散为参军，晋魏已来，未有此比。倾尽帑藏，以自资奉；赋役不均，百姓嗟怨；免 良人，自为惠泽。自可使其大田以充仓廪，今便割，皆充隗军。臣前求迎诸将 妻息，圣恩听许，而隗绝之，使三军之士莫不怨愤。又徐州人辛苦经载，家计始 立，隗悉驱，以实己府。当陛下践阼之始，投刺王官，本以非常之庆使豫蒙荣分。 而更充征役，复依旧名，普取客，从来久远，经涉年载，或死亡灭绝，或自赎得 免，或见放遣，或父兄时事所不及，有所不得，辄罪本主，百姓哀愤，怨声盈路。 北渡，以远朝廷为名，而密知机要，潜行险慝，人退士，下任心，狡饕 餮，未有隗比，虽无忌、宰嚭、弘恭、石显未足为喻。是以遐迩愤慨，群后失望。

敦又忌周札，杀之而尽灭其族。常从督冉曾、公乘雄等为元帝腹心，敦又害之。 以宿卫尚多，奏令三番休二。及敦病笃，诏遣侍中陈晷、散骑常侍虞斐问疾。时 帝将讨敦，微服至芜湖，察其营垒，又屡遣大臣讯问其起居。迁骠骑大将军、开 府仪同三司，瑜散骑常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