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同人家一样了。”卢京卿见他言大而夸，便也不肯多讲，淡淡的敷衍了几句。劳航芥自己亦有坐不住了，然后起告辞。卢京卿送大门，彼此一首而别。

劳航芥回到礼查客店，又住了一天，心上觉得烦闷。晓得卢京卿是大事业的人，不肯前来同他亲近，于是不得已而思其次。重复回来，去找那几个生意的朋友。这些人不比卢京卿了，眶是浅的，听说他是安徽巡抚聘请的人，一定来不小，也不问顾问官是个什么东西，都尊之为劳大人。其中就有一个得法洋行军装买办的，姓自号趋贤，是广东香山人氏，叙起来不但同乡，而且还沾亲。白趋贤依草附木，更把他兴的了不得，意思想托劳航芥到安徽之后，替他包揽一切买卖，军装之外，以及铁路上用的铁，铜元局用的铜，他的洋行里都可以包办。除照例扣之外，一定还要同洋东说了，另外尽情。

只因他这小姨原是姊妹二人，姊姊叫张宝宝，妹妹叫张媛媛，一齐住在东荟芳当窑的。白趋贤先同张宝宝要好，后来就娶他为妾，所以张媛媛见了白趋贤赶着叫姊夫，白趋贤亦就认他小姨。如今拿他小姨荐给了劳航芥，无非是照应亲戚的意思，也不为奇。

且说这张媛媛年纪也不小了，据他自己说十八岁，其实也有二十开外了。劳航芥未到上海，就听见有人讲起，上海有些红倌人，很愿意同洋装朋友来往，一来洋装朋友衣服来得净，又是天天洗澡的，上没有那般龌龊的气味，二则这家堂里有个外国人，人家见了害怕，都不敢来欺负他，这都是洋装朋友沾光之。劳航芥听在耳朵里，记在肚里，如今抡到自己上来了，心想改了洋装，就有如许便宜，乐得自己竭力摆。一外国草帽，是的，当中又是凹凹的领，浆得绷绷的，扣同表练，又是黄澄澄的，穿了一白衫、白、白袜、白鞋，浑上下，再要洁净没有，嘴里腊雪茄烟嘴，脸上金丝镜，手上金钢钻，澄光烁亮，耀得人家睛发，自以为这副打扮，那女人一定是上我了。先是白趋贤在久安里请他吃酒，替他荐了这个张缓缓的局。媛媛到台面上一问，是假外国人叫的局，把脸一板，离着还有二尺多远老远的就坐下了，照例唱过一支曲，挤挤，关照娘姨装烟，借着转局为由，说声对不住，已经走了。其时劳航芥以为同他初次相，或者他果真有转局，所以不能多坐，因此并不在意。

此时劳航芥受了他的恭维，乐得满答应。白趋贤更是喜，今天请番菜，明天请酒，晓得劳航芥上海没有相好，又把他小姨荐给了他。这白趋贤的小姨，怎么会落在堂里呢？

吃完了酒，白趋贤照应小姨，想叫劳航芥摆酒请他，便约他同到东会荟去打茶围。门上楼之后，张媛媛照例儆过瓜，只坐在她姊夫旁，一声不响。劳航芥想搭讪着同她说话，无奈张媛媛连正亦不睬他。后来还是白趋贤看不过了，忙对张媛媛说：“劳大人喜你，你还是到他旁多坐一回，同他攀谈两句，他明天还要在这里摆酒哩。”说话时，白劳二人正躺在烟塌上，一边一个，张媛媛便一把拿白趋贤从烟榻上拉起，同他咬耳朵，说：“那个外国人，我不要他到我这里来，被人家看见，说我同外国人来往，说去很难为情的。好姊夫，你明天不要叫他来了，我今天的一个局，他算也好，不算也好。总而言之，他明天再来叫局，我是谢谢的了。”白趋贤听说，呆了一呆，便亦测测的同她说：“劳大人是有钱的，而且又是个官，簇崭新的安徽抚台打了电报来，请他去的，他若是喜了你，论不定还要娶你回去，你一轿就太太，有什么不好？怎么你好得罪他，不他的局，不要他到这里来？你自己去回他这句话，我是说不的。”张缓缓：“无论他再有钱，再多们大的官，但他是外国人，我总不肯嫁他，就是他拿十万银、八台轿来抬我，我只是不去，他能拿我怎么样？”白趋贤：“他不同你讲话，他同你娘讲话，你娘答应了，不怕你不嫁给他。”张媛媛冷笑：“那还有一死哩！况且姊夫你也不要来骗我，只有中国人中国的官，那有外国人中国官的理，这话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