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夷吾之能,脱囚服,秉国政,有鲍叔之助,隰朋之佐。遂能九合诸侯,以成霸业。此逢时之大者也。若平仲者,立于衰替之朝,有田国之强,有栾高之侈。时非曩时,君非贤君。当崔杼之弑也,能挺然易其盟。陈氏之大也,能晓然商其短。独立于谗谄之伍,自全于纷扰之中。人无间言,时莫与偶。若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信夷吾之力也。使晏子居桓公之世,有鲍隰之助,则其尊周室,霸诸侯,功岂减于管氏乎?以其镂簋而朱?,孰若豚肩不掩豆?以其三归而反坫,孰若一狐裘三十年?矧国之破家之亡者,以奢乎?以俭乎?《语》曰:“奢则不逊,俭则固。”与其不逊也宁固,然后知圣人轻重之旨斯在。 创守论 贞观中,文皇帝听政之暇,问房、魏以创业守文之难易。房对以创业,魏地以守文。盖房以经纶之始,备极勤劬,所以见创业之难矣。魏以升平之后,率多懈怠,所以见守文之难也。 然则创业之初,雄豪未宾,生民嗷嗷,惟德是归。所以开基之主,皆乘衅而起。睹覆车之辙,焉肯更循其轨哉。当其?雷未亨,天地犹蒙,龙虎交驰,烟尘昼昏,故得一士则前席以待问,闻一言则倾耳而耸听。用人若不及,从谏若转圜。勇于得而悚于失,冒履锋镝,涉历险危,其取也既劳,其得也亦勤,诚为创业之难也。及乾坤雾霁,山河有主。四海之内,罔不臣妾。言而必从,如影之附。欲而必至,如响之应。爱之可以升九霄,怒之可以挤九泉。顺意者骈肩,逆耳者畏忌。好恶之情,不由其臧否。赏罚之道,匪关于功过。下慑以求命,众怒而莫谏。此所以为守文之难也。 然则自汉而下有天下者,孰不始则孜孜以亲万机,将?乎治?及时既平,俗既康,以泰自逸,怠于庶务者多矣。其终而不惰者,则几希矣。且创业之主,既得之后,犹隳夙志以坏大业,而况求既治之后,即己安之朝,其能纳谠言,任正人,屈已以顺众,抑心以从下者,不亦鲜乎?魏文贞公守文之难,岂初心盈中心昃也。总而论之,疗饥者易为食,其创业乎?医者难为药,其守文乎? 文选楼铭 文选楼者,梁昭明太子选文之地。时逾四代,年将五百。清风懿号,蔼然不泯。况广陵乃隋室故郡,遗事斯存。求之于今,陈迹尽灭。斯犹巍巍,久而益新。其不由以学而立道者,道则不朽,以文而经业者,业则不磨乎?宏农子经于是楼,提笔路绝。且虑夫不文不典者肆而处,乃泣以铭云: 峨峨万宇,匪歌则舞。美哉此楼,独以文修。自由名贵,不以华致。虽超千古,靡有颠坠。孰堪其登,必精必诚。孰可以居,必贤必明。无聚优以为娱,无习伎以称荣。吾恐其素德,怀辱于冥冥。 公狱辨 ?绅先生牧于东郡,绳属吏有公于狱者,某适次于座,承间谘其所以为公之道。先生曰:“吾每窥辞牒,意其曲直,指而付之,彼能立具牍,无不了吾意,亦可谓尽其公矣。”某居席之末,不敢以非是为决,因退而辩其公。 且《传》曰:“君所谓否,臣献其可。君所谓可,臣献其否。”是谓弥缝其不至也。及君可亦可,君否亦否,故平仲罪邱据踵君之意,叔向讥乐王鲋从君者也。所以智询于愚,以其或有得也。尺先其寸,或有长也。皆庸其涓滴,将助其广大也。况末世纤狡,内外荏刚,乌有不尽其辞而能必究其情乎?使居上者得其情,属踵而诘之,可谓合于理,未足言公也。忽居上者异于见,远于理,亦随而鞫之,取叶于意,所谓明于不法,乌可为公哉?且不师古之言,非不可为也,为之不能远。不由礼之事,非不可行也,行之不能久。故君子尽心法古,动必本礼。将远而不泥,久而不乱也。若乃告诸狱任意以为明,其属犭旬已以为公。是使怀幸者有窥进之路,挟邪者有自容之门矣。矧丛棘之内,辛苦备至,何须而不克,而况承执政指其所欲哉? 呜呼!欲人之随意者,吾见乱其曲直矣。乐人之附已者,吾见汨其善恶矣。而犹伐其治,誉其公,无乃瞽者?别诸五色乎? 原晋乱说 晋室南迁,制度草创。永嘉之后,嚣风未除。廷臣中犹以谢鲲轻佻,王澄旷诞,竞相祖习,以为高达。卞壶厉色于朝曰:“帝祚流移,社稷倾荡。职兹浮伪,致此隳败,犹欲崇慕虚诞,污蠹时风。奏请鞫之,以正颓俗。”王导、庾亮抑之而止。噫!西晋之乱,百代所悲。移都江左,是塞源端本之日也,犹乃翼虚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