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听了，问于中：“你怎么看？”

有旨让他去云南当总督，两年之后再调回军机，一则他能历练，二则循级晋升少些。”和珅：“才也想过，从崇文门关税上调军机章京，又军机大臣，升得太快了，不拘哪一省去巡抚，有了政绩再上来，似乎更好。”想了想，又“军机有阿桂、纪昀、于中、刘墉，还有李侍尧也是尖人才，人手尽够用的。才少不经事，还该再考察历练一下才是。”

“英国人是得陇望蜀之辈，其诈比之罗刹国有过之而无不及。”于中正容说“觐见皇上，这是多大的荣耀，他心里想的是‘生意’‘传教’——他们和西藏也想生意，达赖和班禅拒绝了，就派兵打不丹来威胁！这是微小人，断不能让他上上脸。他不行跪拜大礼，就请他离人！”纪昀说：“于中说的是，臣近日恭读《圣祖实录》，康熙二十四年开海禁设海关，待到五十六年又下禁海旨意，其实就贸易而言还是盈利不少的，为什么又禁止了？这里最要的是华夷之防。英咭唎国看来不是易与之辈，看他的东印度公司售卖鸦片，看他觊觎西藏，看他这个玛格尔尼一谦辞卑躬，一又不肯如仪行礼，在在都透着叵测诈，我们自有三教，邪教禁还禁不及，他们还想些洋和尚来传大主、耶稣！皇上，银钱是小事，我们中华博，除了些富购置洋货装幌，买不了他们什么件。这传教一事可非同小可，熙朝上书房大臣索额图就信天主，非圣无法，闹多大的事，这很可虑的！他若不行三跪九叩礼，有了这个先例，天下臣民百姓就会以为礼防也有例外，领属

三位大臣是来回奏接见玛格尔尼的事的，阿桂主奏，纪昀时而话，于中没有参与，在一旁正襟危坐静听。乾隆也一动不动，直到奏完，阿桂的奏缴礼单送上来，才轻咳一声说：“这么听来，玛格尔尼只是辞气恭谨，仍旧不肯例行礼的了？”

“是。”

乾隆因坐得大久，挪下炕来，端着茶杯在地下踱步疏散骨。王廉提着银瓶阁来要给他换茶，乾隆：“好好的乌龙茶，你就是沏不味来。王八耻虽然不成，侍候差使比你结用心得多！跟着街上的茶博士王八们学沏茶，能学来？你去问问汪氏陈氏，得便儿到傅府向公爷夫人领教一下茶是怎么沏的！纯翻着沏来只是个扑鼻香，它不收敛！没有内蕴，没有余香！”虽这样说，还是递过杯来，王廉一边倒茶，红着脸：“才这就学去，下次再制不好茶，万岁爷才耳——这是上回听主说容主儿的茶好，才照法办的…”“和卓氏朕是当客人敬在里的，她就倒白开朕也会说好！你白长了颗人，不会想事儿——去吧！”乾隆数落他几句，啜茶一饮，笑着对和珅“人才岂可一概而论？桓公如无仲不能安其，如无梁邱据何以乐其？无易牙不得快其，无竖刁开方不得娱其心。无鲍叔牙呢？又不能去其佞！比如说王耻去了，朕就吃不上好茶，这福也就没了。朕原是想你留在山东兼这个巡抚或设个总督衙门安你这尊神，但军机没有于理财的。国库虽然充盈，内廷支用却还是捉襟见肘。议罪银这一项，要没有清廉务实善理财务的来，那要大事情。放纵了不得了；收了，这么大掖，这么多的贵人，连老佛爷都受了委屈，也不成个统。你来着、工、内务府，可以几照应，于中是吏，刘墉是刑，有阿桂掌总儿，诸事就妥帖了。”说着，见王廉来禀：“阿桂纪昀和于中递牌，在垂门外请见。”

“和珅跪安吧，你刚回京，歇息几日再上值。”乾隆似乎犹豫了一下，看着和珅躬却步退去，问“纪昀也来了？”

乾隆哼了一声，说：“叫吧。”说罢返上炕坐了。隔玻璃窗见和珅与三人在琉璃照前觌面相逢，和珅笑着说了句什么侧让三人先行，乾隆默然不语端起杯啜了，嚼着一片茶叶等他们来。一时外殿帘拢响动脚步杂沓，阿桂在前，于中随，纪昀走在最后鱼贯而，行跪见礼。看着纪昀容黯淡，行步迟缓，腰背似乎也有伛偻，乾隆蓦地泛上一阵凄楚悲凉之，脸上却淡淡的，说：“坐吧！”

“回皇上，”阿桂已看乾隆颜沉郁，加了小心说“他是化外海域之人，不习我中华礼仪，来北京谒见皇上，是求恳恩准英人内地未商贸行贾。席间谈话也还是有通余地的。才在一旁思量，这些人惟利是图，晓之以利害，不难就我范围。”又将福康安和玛格尔尼斗的事说了“他还是怕福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