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阿葛哈剥去官袍，就地正法！”

“标下有罪过。”阿葛哈眨着说“当时城里造反作，我不在营里，正带着营兵在南河滩演箭。事情报到我那里，带兵回营已经中午，派人城侦探，贼人已经劫了监狱砸了库全伙逃走…”“你说了半日，你有什么罪？”福康安问“为什么不乘势追剿？”阿葛哈被他的神气震慑得上一颤，一哆嗦，避开福康安的目光，语气里便带了惊恐：“…这，这，这就是我的罪…当时满城都了，说反众有五、五六千人，城里的痞、街也都来打家劫舍。敌情这个不明，城里这个这个要这个——嗯，那个弹压。所以一据守本寨，一派人在城里维，维持这个治安…变起这个仓猝，料敌不明，失去战机，这个这个就是我的罪。好在城还在我手。大帅来了，愿作前锋杀敌立功，努力结差使，将功折罪！”

两个亲兵突然同时放开阿葛哈，一个顺手拉起辫，一个扬起大刀，一弧光闪烁斜劈了下去。阿葛哈连哼也没哼一声，躯便垮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下，脖项中的血有的像箭激，有的泛着红沫汩汩泉涌而。阿葛哈一条还在伸蹬，贺老六已从血泊中提起来，向福康安：“大帅，请验刑！”

福康安看了一那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人，自己也亲手杀过人，但这样近在咫尺、认真地“验刑”却还是第一次。阿葛哈颅下、发辫梢的血还在滴答，鼻上颊上满涂的都是血，已经面目模糊。只那两只鼓得溜圆，好像还在盯自己，那张嘴方才还在说话，这会儿成了一个空，歪咧着嘴往下淌血…福康安一阵恶心，移开目光调息定神，见下军士们都吓得脸上雪白，

“赎罪银你留着，下辈给和珅，我这军中没有七议八议，只有一议，军法无情！”福康安咬牙切齿，盯着铁鼎，在极度的恐怖气氛中缓缓转，面向阿葛哈，毫不犹豫地迸两个字：“行刑！”

“阿葛哈所犯罪由，照我蒙阅兵颁布军令，该当何罪？”

福康安从椅中站起来“嗤”地一哼，说：“打仗用得着你这样的‘前锋’？你看看你这太岁模样，你再看看我的兵！”他一手剑，绕着烧得燔的大铁鼎踱步，脚下橐橐有声，满院士兵静静听他说话“变起仓猝——不是你的过错。说句‘罪过’是何其轻巧！你以为这是上庙送猪少了一颗猪牙？你带兵演本为保城安民，知城中贼匪异动，本应立即驰援，追击反贼，反而缩营寨，扣押人员，任凭一城百姓惨遭蹂躏，守吏县令被自尽。我亲自下令着你城，你胆敢索饷要挟，推搪军令。你狂妄！”他愈说愈是激愤，字字句句音节铿锵，已是爆豆炸锅般又快又响，突然间一跺脚，大声叫：“王吉保！”

“回大帅——杀！纵敌逃脱者——杀！奉调不从者——杀！”福康安正也不看众人一，背着手平视铁鼎，冷冷说：“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贺老六！”

“标下在！”王吉保就在火枪手队前站着，听见呼喊，声应，腾腾两步站到队前“请爷指令！”

目光越来越放肆，福康安不禁暗思：近之则不逊——三十四皇姑何等尊的人，怎么养了这么块料？思量着，脸上已经变，端坐椅中朗声问：“阿葛哈，你知罪不知？”

“标下在！”

庙宇里的空气骤然间凝固起来，从蒙带来的两千军士虽然个个人大，壮，但也都是太平兵，哪个见过这阵势？见贺老六带着四个亲兵上去，三下五除二剥脱了阿葛哈官袍，连、袍褂往旁边一丢，连衣服落地的声音都满院里听得见。人人惊得肚转，脸上全无血。兀自听福康安说：“别以为你是阿桂的什么本家，又是什么额驸的儿，是皇亲国戚，我就不敢料理你！误了我的军令，连额驸本人我也不饶！”阿葛哈浑如一场噩梦，已经吓呆了，吓傻了，由着人剥袍摘，像一块破布被人晃来晃去，直到冰凉的钢刀刀背压在脖上才猛地惊醒过来，挣了几下，两个膀被亲兵架得死死的，哪里动得？浑抖得筛糠似的，下屎古怪作响，膝盖挣着跪行两步，脸上冷汗涕泪，语不成声说：“求…求大帅看在我额娘份上、抬抬抬贵手…是是是我冒犯了军令虎威，罪罪该万死。愿立军令状立立立功赎罪，国家有八议制度…”他哀恳着，突然利地冒一句：“我赎罪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