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就知这些。”乌雅氏咬着下，认真地回想着说“只说是闲话，这耳朵来那耳朵去的，并没有认真——当时我也问家人，是哪个爷要升了？他们也都稀里糊涂的，只说有这个风儿。我傻里叭叽的也不晓得系大，方才信就说来了。万岁爷要查，我回去一个一个拷问他们！”乾隆摇：“朕在里也听到了这个‘风’。不要查——一查就叨登得满城风雨，皇阿哥就谁也不用想安生了。要是偶然听到是谁造作谣言，密奏朕就是了。不言声见怪不怪的，慢慢和息了也就罢了。”说着起来，转到乌雅氏边，拧了一下她脸，笑：“不要想这件事了，‘傻里叭叽’的人就最有福。勤着给老佛爷请安说话，啊？”乌雅氏一笑，缓缓下跪，看着乾隆去了，恍惚之间，犹如了一场奇怪的梦。

这件事是有的，只乾隆想不到外是这般传言说话，思量着慢慢说：“说朕多情是有的，说朕好朕断然不受。你与朕来往不能犯妒忌，这些话定必是里那些妾妃们添油加醋说去的。这个女确是西域人，论起来和霍集占兄弟还沾亲。她父兄都是明大义的人，随赫德打到叶尔羌。她的叔叔和哥哥举兵协同官军平叛，立了不小的战功，朕封了台吉的。她不同于其余嫔妃，是他父兄表明心向中央不肯割裂中华疆土的赤忠心迹。朕还没见这个女，但无论妍艳，就要封贵妃，表彰她族这份忠敬，朕也用的是怀柔仁之心，这和其他女人不同。后妃们谁敢妒忌，说三四，朕不但不受，也是不容的——要有人再和你说起这话，你就把朕这话传去。”“皇上一说我就明白了。”乌雅氏：“是和亲的意思，有像昭君？不过这是昭君。蛮好的一件事！”乾隆一笑，说：“说的好！昭君——那和大义一样，意味有不同，断不至于孤雁黄沙飘萍凄凉，那么悲悲切切的。”

乾隆在小佛堂与乌雅氏风一度，来但觉浑松泰脚步轻快。见王廉兀自守在钟粹外门，便问：“是外有什么事要奏么？”王廉哈着腰：“方才军机上纪昀送来几份折节略①。皇后娘娘也有懿旨，问皇上在养心殿不在，说有事要奏皇上裁夺。”乾隆问：“你怎么回话的？”——

他言语虽不是厉声厉，这么着郑重其事，乌雅氏已经吃了一吓，脸上带着笑容，已是加了警觉，说：“主，是不是我说错了话？就错了我也是无心的…我是听家里下人说的，问他们哪里听来，他们说是老公（太监）们往府里送药闲聊带来的言语，有时也派人领赐接赏，风言风语说哪个阿哥爷要升太…我都不大留心——”“哪个阿哥？”乾隆截住了她话问。大约因心里震惊，说话得突兀，乾隆自己也觉得了，一笑：“啊——你别惊慌。你并没有错。这话本不该传到你那里，你听见了奏朕，朕还要赏你呢！”说罢面带微笑凝视着她。

扑哧”一声笑来，说：“皇上可真逗——那叫‘外甥想婶，想起来一阵’！说的也不是这羞人事…”她凝眸望着乾隆，轻声轻语说：“我听人家说随赫德在西边带兵，逮了个标致大人儿献给皇上，是回回人，人叫‘香姑娘’，就要送京了。说是比一比，里这些女人都成了烧火，皇上可别…忘了我这炉外的煤儿罢？”

这几句话说得意味长，乌雅氏听得似懂不懂，合掌笑：“阿弥陀佛，堪堪的我才明白了。这个娘娘来，是朝廷的大喜事嘿！我还听人说要立太了，这可不是双喜临门！”

“才说万岁爷在小佛堂给二十四爷、王爷和傅恒拈香求平安。”玉廉赔了小心回：“未初烧好了香就来。”乾隆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嗯”了一声，一往翊坤走，一说：“朕去见皇后，叫王八耻他们过来侍候。你去军机叫云从把节略送过来。”说着，已到和殿前诩坤门，已见那拉皇后的贴侍女菁儿迎了来。乾隆不待她行礼，一笑内，经过琉璃照，又穿一带草房，便听皇后说话的声气，都像是正在给皇们告戒什么：“…指的这几个丫，都是上三旗里选来的。你们不是寻常王公孙，金尊玉贵天下第一。皇上常说人惟自重，夫然后人重之，人惟自侮，然后人得侮之。福晋就是福晋，侧福晋就是侧福晋，和一般人家一样，讲究的是各安其分各就其位。你们除了福晋、侧福晋，下姬妾少的也有五六个，还没有个辰足，除了丫老婆，还有叫戏，那些事我都说不！一则是坏了自己名声儿，叫人瞧不起，一则也伤了骨儿，几下里不落好儿，何苦来！”乾隆听着后几句，像煞是数落自己，一怔之下，才想起那拉氏昨天奏过，要从秀女里选几个稳重些的指给阿哥

“立太？”乾隆本来已经要走，在椅上一跌又坐了回去，问：“你听谁说要立太，立谁当太？”说着，恰见王廉在外佛堂门一探，摆手：“有事再等一会奏！”

①节略：指工奏事，为皇帝阅读方便，将文件摘要录备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