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乾隆的声音闷闷的，象在说话那么近“才五六天没见嘛…别磕了，这地方儿磕烂了也磕不响的…”纪昀这才笑着起，却见乾隆盘膝坐在大木榻临玻璃窗前，案上朱砚霜毫奏折翻卷散，没有批过的折上还搭着一张地图，不但尹继善在，岳钟麒也坐在尹继善并肩北边杌上，旁边还站着叶天士。还有弘昼，却是坐在南墙榻旁一张太师椅上，自他革了王爵，一直不见外官，此地乍然相逢，纪昀觉得比久违了的尹继善还要新鲜。因见弘昼向自己笑，忙又打千儿，说：“给——五爷请安！”弘昼一笑，在椅上欠虚扶一把。乾隆：“纪昀坐到尹继善下首——叶天士，你接着说。”

到正殿，纪昀才知这里布置比别大不相同，五楹大殿正面两厢，周匝上下都是驼金丝天鹅绒幔帐，将殿幕得严严实实，幔帐外又一层明黄绣龙缎遮了幔帐，地下铺着栽绒西洋羊地毯，也是明光，足有一寸多厚，就是倒了底架摔掉了茶盘杯盏也不会有甚么声息动静。纪昀见正中三架屏风中设着御座，恭肃一叩，侧趋步向东，又过两幕才到东阁外，此时才听见尹继善的声气在说话，想想殿中布置，原来是为了隔音，怕惊扰了皇后养病。正暗自嗟讶，阁里乾隆说：“是纪晓岚来了，来吧！”纪昀忙闪去，伏地叩：“臣，纪昀恭请圣安！”

割就是近二十万，通国十几个盐政分司每年近三百万，历年来除了公明正的账目调拨项款他心里有数，就是说至少有上千万两银没有着落，黑了没了不知去向了！饶是他养气练神宰相城府沉，心里这份惊骇也难掩饰捺！皱眉重重了两，鼻都着缭绕烟雾：说：“这事你回北京要再请示桂中堂。我的意思除了正项赋税钱两收支项——那是再不会有烂账的——圆明园工程用银还有兵报销银。其余的账目全封存，盘清底账折详奏。连傅六爷尹元长他们也都要知会一下，将来皇上问起来，军机要有个预备。”范时捷：“晓岚公指使很详明。我忖啜着，不但账目，连额外余银库存也要封了，才不致于混账搅不清。但这一来，圆明园支项有时就不够用，内廷银周转不开，仍旧要从国库里取。晓岚公，说心里话，是个烂泥塘，泥也，别人挤着削尖脑袋往里钻，总有他的理。我可是心里没底，不敢趟这池呢！”纪昀笑：“要是差使好办，怎么能用你来主持？皇上、军机都信得过你，只放胆去！”

“是！”叶天士恭恭敬敬一叩，双手一拱说：“皇后娘娘脉象里脉寸伏关濡尺弱，表脉寸浮关芤尺，小的诊断与诸位北京来的太医识见一样，脉案都已呈皇上看过。但御医们的行方小的真的是不敢恭维。医者言八会，真的要能府会

二人因又言及恒一案，不但盐政、贩铜，连兵的茶政、河务上的官田买卖…只要有钱的地方，似乎都有这位国舅爷的影。但恒这人他们知之有素，***宿勾搭女人之外，别的上并不是个劣迹斑斑臭名昭著的人，要真的黑心贪了一千多万银，盐政上何至于闹亏空，在本职上给留下把柄，他即便每天勾搭一个女人再睡三个娼，能用多少银两？一千万银是政府一岁收的三分之一，这家伙把它们到哪儿去了？二人闲话分析解疑，终归不得要领。因见卜义从仪门耸肩躬背笑着过来，纪昀便知是叫，忙站起来，范时捷也就起告辞。卜义站在门避过，范时捷去，才：“皇上在东阁召见尹继善，命才过来叫您过去议事。”

“是！”纪昀恭敬一呵腰答应：“我这就去。”回取了几份卷宗，想了想，又将葛孝化的信也袖里，遂跟了卜义来，逶迄从左掖门内正寝院。卜义示意纪昀在大乌桕树下候着，自己挑帘去报说。

这是行最邃的院落，因皇后就住在正殿西阁，内廷侍卫也不能来。满院寂静树葱，日影透过不算茂密的树枝桠叶间洒落下来，苔藓茵茵光斑错落。啾啾的鸟鸣声时断时续低声唱和，反而更增幽寂静。若不是院中飘散着的药香，廊庑上站着的太监女偶尔衣裳悉悉微响，真有了古庙禅房修真之地的味。纪昀也是一次到这殿房，如此肃穆安谧的所在，他也不敢妄动，只在树下鹄立待命，一边目睨际中景致，心里思量召见应对该怎样回话，一时见王八耻来招手，便小心趋步上阶。王八耻小声：“主娘娘正在看脉，不必报名，说话小声…”纪昀，已有女挑帘，遂小心趋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