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了喀尔喀？”

①钦莎玛：蒙语“燕”的意思。

“唔？唔…”傅恒恍惚之间醒过神来，掏怀表就灯看，得看不见长短针。小七在旁嘘见，笑：“爷，短针到两杠儿（１１时）上了呢！——咱们回去吧，夜市也要散了。”傅恒指着一家三间门面的夜宵小吃店，笑：“走，吃东西去！”又对小七：“你去知会一声方才和我说话的那位蒙古老人，不要讲明我们份，只问他们住哪个店，明日你去接他们，我要和他们攀谈说话。”随行的鲜于功和张诚友不约而同对望一，心里暗想：这位大帅久旷在外，莫不成有了思之心？看上了那个蒙古小妞儿。见金辉已跟傅恒去，忙随了上去。此时人已经稀疏，散散落落愈来愈少，小贩们也已经开始在收摊卷包儿。

“大——老恒，”金辉走在他边，见时明时暗的灯影下傅恒神若喜若悲，忍不住问：“方才那女说了些甚么？您象是有心事…”

“还有阿尔泰山”

小吃店快要打烊，最后几位客人离座揩嘴散着来。老板的睛极近视，几乎是脸贴着帐本曲肱抠算盘儿，里吩咐：“小财儿把盘碗收拾洗涮了，叫你娘把桌抹净地扫扫——跟你娘说，把剩余的豆芽儿泡在盆里，放着烧了①就算扔了…”听

“断然不是！这是真本领功夫。”傅恒看那女鞍下谢场，一老两少任由人们呼鼓掌，也没有抱拳逊谢那一，便默默搭架扯绳，要演绳技。倏然间，二十年前在石家庄看绳技，看娟娟月下舞剑的一段往事涌上心，那灯下草书舞剑诗，那驼驼峰上的桃林阵阵缤纷落红…已经去得那样久远，只剩了一抹淡红的记忆，此刻又一下拉得极近，他的脸变得苍白起来…再看那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已经脱掉了罩在外边的袍，长短褂都是银红，腰束一条葱绿丝带，纤纤婷婷，婉然又是一个娟娟，只是肤略一，两条细眉眉尖稍稍挑起，带了蒙古姑娘特有的一份野犷之气。因凑场，端详着正用手指理顺发的女，用蒙语问：“姑娘，你很有本领，也很丽。是那个草原上飞来的天鹅？科尔沁、呼贝尔、温都尔还是尼布尔？”

心得满把是汗的观众不禁“啊”的一声惊呼！傅恒的心也不由猛地一，不及声，惊悸间只见女右足蹬镫，左足勾鞍，一手抓鬃，一手顺架扯过架上弓箭，竟是镫里藏，挽弓搭箭，也难以看清她甚么手法，只那箭一技枝倏然，绕场三周，十几桩端已是各钉上了一技！

“好！好！好！”看演的人起先惊愣了，惊傻了，此时才回过神来，立即便是一阵轰然喝彩。铜哥儿制钱雨般飞扔到场中。傅恒金辉都是常在校场巡阅校观比武的人，箭是这样法已是闻所未闻；这样的准——周匝是挤拥不堪的人，无论哪一箭略有闪失得了？——又是暗夜灯下飞，如此惊人的胆量艺业真个匪夷所思，不禁也心下骇然。金辉凑在傅恒耳边问：“别是幻术，变戏法吧？”

“真太好了！想不到在这里能遇到蒙古人的亲人！”她喜得拍掌一，说：“老恒！——我叫钦莎玛①——阿爸，阿爸！这里有我们的亲人！”那老人早已听见，桃壳一样满是皱纹的脸绽着笑容过来，双手一摊呵腰行礼，说：“朋友，在这里见到亲人真是兴！——我叫钦卓索！”

傅恒还要问。车臣举国大迁徒，已安置在尼布尔之南的大草原上，为甚么他们单独飘零至此，但场上观众见绳架搭好，已等得不耐烦，哗哗地拍掌鼓噪促。傅恒便笑告辞，说：“我现在在成都有家，迎你们到我那里作客，没有茶，我用烈酒相待——我的仆人会来请你们的。”又向莎玛，折去了。这一顿蒙古对话咭哩咕隆，任谁没有听得懂，走了老远还听有人背后说“原来这汉也是个鞑”傅恒也没理会，绕将台边又向南踅，一声也不言语。

“当然，不过我们都有。”

“是的朋友一一很难。”

“老恒。”傅恒再次自我绍介，笑着回礼“用汉人的话说，这叫他乡遇故知。车臣到这里万里之遥，你们不容易。”

“那么——回，霍集占也是走过来的？”

那姑娘没有料到这个地方还有人会说蒙语，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一下傅恒，中放喜悦的光，向傅恒一躬行礼：“我们来自遥远的车臣——请问大叔，您是哪个王爷的属？这么大的天空，您怎么也飞到了这里？”傅恒拈须笑，说：“我是满州人，家母和祖母都是从漠北蒙古飞来博格达汗边的——我叫傅恒，人们都叫我老恒，来此作茶叶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