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我们可以退下，但端木不成；主这话才不敢奉命。”纪昀一躬说。见乾隆无话，乔松和唐荷也退到远一个大树桩旁，自和二侉退到离乾隆五丈远近的一个菜园边。

“你…不要这样…”乾隆听着她的话，那声调里的凄楚、愤恨、忧伤无奈，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孤魂在荒坟里绝望地呼吁哭泣，自打娘胎落地，无论繁华丛绮罗帷里还是到饥民群中赈荒救济，他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悲怆的绝叫使人如此心寒透骨，禁不住下意识地用手抚了一下双肩，颤声说：“我…我…可以特赦你！…”

乾隆却犹豫了，自嘲地微笑了一下，说：“你们退下回避，我和易瑛这里单独说话。”

纪昀叹息一声。他没有乾隆那样恸心透髓的悲悯，但也没有想到易瑛的世如此凄惨。听乾隆轻轻一句活，朝廷费偌大军力围剿数年，耗百万库金，亡数百军士，刘统勋父殚竭虑好容易网到的“逆匪”俱都化作云烟，他又于心不甘。因：“她犯的罪太大了…这要圣旨才成啊…”“难我要不来一特赦圣旨？”

易瑛沉默，她的面愈来愈苍白，兀立在堤边，任凭杨柳枝条轻轻拂，连她自己心思也是一片混茫，空白得万籁俱寂。

“没法回，回你也不懂！就如我方才说的，你是河那边的人，这边的事你永远不明白！”

人都去远了，乾隆和易瑛都觉得心舒缓了些。新月如线，繁星满天。虽不甚明亮，对岸楼亭的灯火闪闪烁烁映过来，朦朦胧胧地，将长堤、秋草、杨柳和远的乌衣巷，都笼罩在若明若暗的褐紫中，又镀

易瑛冷笑一声，说：“一个人要活命，每天得几文制钱？大雪封门瓦灶冰冷，烧几斤柴能勉度寒？债主上门，驴打算利是什么脸，听算盘珠儿的人是什么滋味？恶霸赖债，穷寡妇放去的钱收不回来，又是怎样的心境？”她突然变得亢奋，几乎不能自制，浑抖着，几乎站不稳，月光映着她苍白得毫无血的脸，直盯盯望着乾隆，似乎在苦笑，又似乎在刻毒地讥讽：“一个弱女，父母双亡遁空门，还是免不了风摧雨残。她净净一个人，并没有悖了圣人的教化，为什么就容不下她？——这些事，你懂得多少？！依着佛法饿杀，依着官法打杀，撕了龙袍也是杀，打死太也是杀——女皇？”她突然失态地对着新月格格笑起来“不错…我是想当一个女皇。可我先得活着，先得是个人。父母生我，总不是为了叫我活不下去吧！”

“我们曾有一面之的，易瑛。”乾隆放缓了气“不是毗卢院，是在山东平，看过你施法舍药，看过你杀人。离开平时，在城门外，我们也像今天这样近对面相视。不过…”他似乎陷了回忆，在想一件极好的往事，遂叹息一声，声音柔和得像娓娓谈心“…当时你是女妆，是傍晚。我们也没有说话…”

“稍安毋躁嘛！”乾隆嘴角吊着一丝冷笑“五经六艺二十四史我都读懂了。你没有说，就知我不明白？”

二侉犹自呆呆脑，傻似地看着青黝黝满地萝卜秧儿，问：“这是怎的了，今晚这场梦不到么？”“不是梦。听我说——”纪昀望着远两个幽暗的人影，对二侉“这确是狭路相逢了。你到老城隍庙，刘墉就在那里，把你的‘梦’说给他听。就说我的话，请他机断置！”二侉：“可我不认得刘墉啊！”纪购：“他摆卦摊儿，有名的先儿，一问就知！”二侉恍恍惚惚，大步去了。

易瑛一下想起来了，杀洪三白虎会众，究竟刀下之鬼叫甚么名字，已忘得净净，但变服城，在城门遇到一个青年，二人仁立相视，这件事几年来时隐时现萦绕心。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互相凝眸那许长时辰又互不言语…此刻一经印证，才知庙中邂逅，何以会觉得“似曾相识”但她仍想不明白、这位天璜贵胄为什么此时此刻把话挑得这样明白。沉良久，易瑛终于开说话，她的声音已没了略带男的那浊重沙哑，轻柔得像一泓寒溪：“…不错，是有这档事。看来你什么都知，都预备好了，要动手拿我了。”她向前轻跨一步“是刀山还是油鼎？悉听尊便！”

易瑛冷冷看着乾隆，没有回答。

“你不肯回我的话么？”

的气氛立时又被绷得一即发。

“拿你只是举手之劳。”乾隆见端木良庸趁步儿走近，摆了摆手说“你犯灭族之罪，给你什么刑罚都是该当的。不过那是刑的事，我们见了几面，也算有缘，现在仍旧是私说话。我心中有疑，你一个女之辈，又有行能耐，乡间不少巫医乐师，朝廷并不禁止。甚么不好，几次三番啸聚山林公然造反？造反图谋什么？你要当女皇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