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默不作声听完，转脸看庄有恭，问“砖河工程第五和你都参与了的。去年八月，你又到淮安、扬州赈灾，查看河工，江苏、山东界淤，到底是怎么回事？军机已经两次行文，怎么竟不见动静？”庄有恭一笑，说：“不但漕运，就是驿，各省界路段也是最差。因为这些段都是中央，并没有修河银拨到省里，又在界，难以分段，又能推诿，所以不能统筹。”顿了一下又说自己的事“已经收到军机的谕旨，我解去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差，原在翰林院，还存着一批图书，有些宋版的秘籍，极为珍贵，有的还是北宋的孤本。我怕我到江南去主持南闱，这翰林们盗书，都封存了起来。但封起也不是事儿，一启封就又没人。缴去，又不知该给谁，我的差使没有多少要说，不收学生钱，公正取士，自然就是好考官。还要请皇上面训。”他说完，钱度探探，清了清嗓说：“铜政司——”纪昀笑着摆手止住了他，说：“你们不是一回事。他两个谈完先去，你、我再谈——鄂公方才说的，兄弟要关照一声。每年实拨四百五十万不假，但海关上有直拨过去的，还有卖涸田的银，实在到底是多少，到皇上跟前要把好分寸。据兄弟所知，河工每年耗银不止七百五十万，银去向要报清。您再要五十万，也不掏兄弟腰包，但现有银皇上已经觉得冒滥了，再多要，得有依据。还有涸田的事，我这几日从驾，太忙，没来得及知会。五两，其实是白送了人，胥吏一倒手就是二十倍的利。再倒几次手，最后要卖到一百七十两，好田要卖到七百两。五两是靳辅、陈潢时的定价。这不是你任上的弊，你要来为这弊政说话，肯定惹皇上动怒。这实在犯不着。兄弟不能不说到。还有黄、漕淤的事，都要权衡好。下赚了银骗你，你不知情，说给皇上，岂不代人受过？”

务。统勋大人给皇上说今年秋决的事，皇上就叫兄弟听听。”鄂善，沉着说：“砖河这边是我的专差，说是署理河督衙门，河督衙门不在北京，今天我去了一次，安徽到山东的接运河，淤泥已经泛上来。有一百多里，船吃不能过万斤。过了万斤就得雇纤夫拉，一个纤夫每天两钱工银，枯季节要加十几万银工钱。北京米价上涨就为这个原故。清江黄河、运河汇泥沙也在逐年加增，年年要用人力去排。原来靳辅、陈潢村夹堤里有几十万顷涸田，逐年卖一些还能补贴，现在只剩下一百多万亩。每亩官价五两银发卖，只能卖七百多万银。后年之后便无地可卖，还要加增二百四十万岁银才能支撑，早提说这事，免得朝廷到时没有准备。”他有成竹，详述各漕运堵情形，说了足有半顿饭时辰，又“现在有翁、钱、潘三堂青帮保护粮船，儿上不愁匪贼饥民劫夺，但押运钱不由军费开销。各地青帮还养活着一批闲汉、码工，费用也是不小数目。各项一加，每年没有五百万银是断乎不能维持。现在是四百五十万，还短着五十万，没有旨意，是不会给了河工上的。”

钱度和纪昀是老相识。没有北闱时，常在一会文吃酒。当了官一个外任，一个留京，睽隔日久，今日又会在一。钱度在灯下打量纪昀，只见他气度恢宏举止安详，钱度不禁笑：“前阵在筵席上对诗，后又给主娘娘治病，占尽了风，起先以为只是小意思，今日窥见大，竟有满腹的治国经纶。看你的城府，也是愈来愈，我辈已经攀附不及，不是一个台面上人了。”纪昀听了一笑。他已经接到尹继善的信，知钱度在南京泡院的事。很想规劝几句，但钱度在云南铜矿整顿有方，乾隆铜钱通量骤增几倍，由此东南各省商产大盛，是朝野皆知的治事能吏

“多承纪公关照了。”鄂善听纪昀这席话是一片好意，他再岸，也不能不动了，遂起一揖，说：“我在砖河上治理京畿的几条河，虽说繁杂无比，究竟是个小局面。不知黄、淮、漕上这么多的利弊，实在是愚昧。”“谁敢说鄂公愚昧！”纪昀笑“京师京郊这几条河最难治，从前明起，了二百多年了，因为上情势变幻太大，雨季洪大得吓人，冲房破堤，到了旱季又变得小溪似的。还有北京城积，洪，排污都要统筹。你和第五兄能几年内治好，皇上是十分赏识的！”说着，门看了看，见那群将军们已经殿，垂手下阶，又见傅恒招手，便回：“请鄂、庄二公这会就过去。”因天已经暗下来，纪昀又命小太监掌上灯来，和钱度接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