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攀龙和讷亲也都笑。讷亲便起，说：“叫钱度也到我们桌上。元长，我不是打擂台来的，你给足了粮饷，我就能打赢这一仗。要怠慢了，我可是要行军法呢！”尹继善笑：“卑职晓得——请！”

“风雅不敢当，我是附庸风雅。”哈攀龙“有人说附庸不好。我说谁不附庸？总比附庸市侩吧？”

览奏易胜慨。如此，则张广泗知过知悔矣！汝本朕得用大将，庆复胡为，当早奏朕知，今日陈言，夫复何及！朕今将汝命家与讷亲，彼至军中由彼斟酌汝之生死。看汝尚敢刚愎傲上否？讷亲亦当谅朕意，当留当诛，惟在尔一念，总之朕要平定金川为第一宗旨。此役再不能胜，君国之羞，臣之耻大矣，惟当如庆复，置之军法耳。钦此！

于是众人随这几位大员逶迄过来，沿着收拾得纤尘皆无的石阶拾级登楼。那钱度早已奉命随了上来。官场的规矩，上官贵人在第一桌，大官在首席。讷亲他们自然而然在最一层。尹继善随讷亲，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级一层层上着，笑：“老哈，这楼也该维修一下了，约有一百年没换楼梯板了吧？你那外几块唐碑，也该建个碑廊，李白、崔颖的诗碑也天，像个叫似的。这是湖北的脸。该的地方不能省。”哈攀龙是武官，毫不费力地跟在后，说：“已经把钱拨过来了。不知怎么还不动工，回再，我把学政叫去说了，由他来这事。我还加了两条，一是在上修个佛龛，把观音供起来，保佑这楼别再遭雷击，二是下修个赵龙庙——没有当年赵云保驾，后人哪会想到修这个黄鹤楼？”话未说完，走在里的尹继善已笑得差摔倒，钱度在后边也捧腹大笑，连一脸肃容的讷亲也忍俊不禁。尹继善笑：“贤大令果然风雅。”

“钦差大人命开宴！”

酒过三巡，讷亲便推杯不饮，说：“钱度也在这里，议议筹饷的事吧。皇上临行再三嘱托，一个云南改土归之战、一个上下瞻对之战，再一个大小金川之役。从雍正季年到现在打了十几年。先前是李卫、范时捷，

话，一个戈什哈飞奔过来，却是哈攀龙衙门的，禀说：“有廷谕，是递给讷相爷的，送到了咱们衙门，叫立刻呈给相爷。”说着双手捧上。讷亲接过，觉得沉甸甸的，小心撕开封，来看时，是张广泗的奏折。又看后边，却有乾隆的朱批，便忙站起来细看。先浏览张广泗的奏折，是详述与莎罗奔签和约的前后经过。“自悔不该听庆复命，有误军国，贻辱朝廷，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广泗惟当伏法自尽以谢天下。”但他毕竟没自尽，还在布置军事“归营整训，静待讷亲至营，割事毕，勉尽余心，必伏剑自刎…”不知自哪位师爷的手笔，写得字字血、声声泪十分人。乾隆的朱批附在后面，上面写：

楼梯守着的戈什哈立刻传令下去。这边不用安席，讷亲上席，尹继善和哈攀龙左右相陪，钱度便取过酒壶一一斟上。哈攀龙笑着敬酒，说：“方才乖了。我是武将，都能谅我。附庸风雅既不好，不附庸就是了。”众人才知他并不真的明白，不禁又是一笑。哈攀龙：“顾名思义，这楼下黄鹤矶，早先必是黄鹤窝儿，仙人们都讲究得骑鹤升天，见栖息得多了，就在这里建个楼也未可知。‘昔人已乘黄鹤去’，这个‘昔人’，敢情就是仙家！”“想当然就是了。”尹继善笑着劝酒，又：“上回南闱，一个秀才在卷上注明自己形貌，说‘微须’。后来验，巡查厅一位学究说‘微者，无也。注的是没有胡，这人留着小胡，人状不符。’要赶他场。秀才不服，扯到至公堂据理相争。’‘我说这里的“微”是“小”的意思，没有错儿，老先生还哓哓和我争。我说你总读过四书吧“孔微服过宋”这“微服”是脱得光，赤条条的么，那是个好模样儿么？’”几句话说得大家又复哄堂大笑。

“原来张广泗是这样置。”讷亲一阵踌蹰，心里暗叹一声，默默将奏折送回信封中，又坐了回去。哈攀龙一直在怔怔地看着讷亲，见尹继善剔指甲不言不动，便也学这份沉着，看了看黄鹤楼，说：“那边预备好了。请二位大人移步。”尹继善便起，看看怀表，笑：“已经未时了。我晓得这些官，知这里有筵，早饭都未必好生吃。他们这会正饥辘辘，比我们还急呢！”说着便笑。

这话又庶几近，几个人又觉姓哈的率天真，又不好意思笑了。此时已经登至极。讷亲还是一次上这楼，只见约五楹空间，一律红松镶板铺地，隔扇、雕用的是橡木，雕着虫鱼鸟云树仙人，还有各家人故事，镂得玲珑剔透。只是年岁久了，丹漆蒙尘、雕剥落。由于被无数游人抚摸，光得像涂过一层琥珀。讷亲站在栏边向外眺望了一会，回说：“黄鹤楼，我是久仰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极目远眺，扬江一泻东去，撩人思绪，忆古追来之心油然而生！这下是黄鹤矶吧。不知有没有当初建楼的碑蝎？为什么建这座楼，你这个湖广巡抚知不知——告诉下边，叫他们开席罢，我们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