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千万多修福，修得来世娶银娃…

“嗯，仓猝间能对上此联，也算难能可贵。”乾隆微笑着，纵上了一座桥，转脸问王仁“这是什么桥？”

怎比平王老五，楼亭吃鱼虾。

老二已吃完了瓜，用巾着下、前的，在旁言：“这里阿胶那叫货地！方家就是熬胶熬来的大。方家、刘家、吴家、王家都

冬天破袄难遮风，夏季汗滴一摔八！

“一一万岁爷，爷万岁，跪到万岁爷前呼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众人闲话，乾隆才知这兄弟三个姓王，都是平镇方家的佃，都已三十多岁，还打着光。乾隆笑：“你们这是给东家送瓜还是卖瓜？你们都是光汉，怎么唱‘我儿修福’，来世好娶个银娃娃。这不是打趣着玩儿么？”王老三吐着瓜儿，笑：“穷开心解心焦儿呗！”唱歌哪有那么讲究？‘我儿多修福是我们爹和我们爷的禅。银娃是个人，不是说银娃娃。那是平有名的人儿，长得白，所以叫她银娃。”老大和纪昀却攀谈得来，两个人对火烟，老大说“这位帐房先生的烟真冲，您好大的烟瘾——这么大的烟锅！唉…这是茬瓜，我们孝敬方善人的，那是我们东家，人家是挂千顷牌的人，我门兄弟专给他老人家瓜。方善人要去省城见巡抚老爷，带了几船瓜，都泊在下游，这是二公要的，我们王家洼在下游，船走得慢，先推几车送去，还有十几船瓜，明天早上就运平去！”

“老二，老三，给爷们两个瓜解解渴儿！”那个年长一的，约三＋四五岁，坐在亭石阶上着汗，吆喝着“后那车熟得透！——爷们，我们兄弟一路都犯嘀咕，怕上八方桥这个坡儿，谁知就遇上了爷这样的善心人，不然真得卸了瓜慢慢搬运，那可不要到天黑才能装卸完？”说着，老二老三两人托着四个硕大的瓜过来，在石阶上切开，说：“请请请！”张嘴吃了一大。侍卫们见乾隆没动，谁敢先拿！倒是乾隆先拿了两块，递给纪昀一块，众人方才取瓜。送瓜的老三笑：“生意的也有这么斯文的，上回也是几个茶商，竟像是饿死鬼渴死鬼托生的，吃得肚这么大还要杀瓜，都撑直了，这模样，嘿！”他了肚，两手扎煞着摊开打着呃儿，惹得众人捧腹大笑，又：“东家问我，大半车瓜都哪去了？我说日他娘的翻车了，来了一群猪，被猪拱了。”

听着，小车已经推近来，原来不止一辆，是三个壮汉，都打着赤膊，前边有小驴揭发拽着迄逦而行。三车西瓜，装得满满的层层叠叠颤颤巍巍过来。乾隆见小车上坡艰难，忙命侍卫：“伙计们卖什么呆？快帮一把！”几个小侍卫答应着下堤吆喝着，顿时将瓜车推到桥边，就在桥边凉亭上歇气儿。

爹娘生我八字差，破屋草庵佃家。

葫芦喝了两，挥着鞭：“虽是女人情趣，也颇有丈夫意味———掷而起，千古快事！嗯…纪晓岚，朕听说你在河间书斋前挂过一幅‘盖压江南才’的幌！”纪昀脸一红，放低了声音说：“那是才少年时的荒唐事，得近天颜，得闻圣学，已经不敢狂妄。主提来，才当更加谦逊小心，努力，再不敢小觑天下人了。”

此刻行已渐近运河，叉河港渐多，时值夏分，远树近树新绿如染，低禾稼一碧无际，乾隆因见塘里青荷婆娑，一朵朵莲苞未放，矗在荷叶间，在风中摇曳生姿，不禁心旷神怡，笑：“朕倒被你们逗得兴起来，你是河间才，朕一对，你不能迟疑，立刻要对来——塘间荷苞，举红拳打谁？”

众人不禁又轰然叫妙，乾隆笑：“这么现成的对，亏你急切中能想来！”还要说，素指着前小声：“喏，主，沿堤过来一群人，像是逃荒的——咱们些儿吧！”乾隆便不言声，众人也恢复了常态。乾隆手搭凉棚向北眺望，但见两岸柳荫掩映如烟，并不见人，只听隐隐的独车吱吱喳喳在树荫中由远及近，还有人轻声哼唱村歌：

“是！”纪昀不假思索，应对：“岸边麻叶，伸绿掌要啥？”

王仁没想到会突然问到自己，忙下看镇桥，仰着脸对桥上驻回望的乾隆大声说：“主，这桥名儿叫八方桥！”“纪昀听着了，”乾隆说“八方桥，桥八方，站在八方桥上观八方，八方八方八八方！”纪昀忙应一声“是！”却下向乾隆跪下叩，朗声应：

“他家有多少人，要这么多的西瓜？”乾隆正和老三说话，转过脸来问。老大显见是个老成人，滋吧滋吧着旱烟，说：“方家只有四人，老爷、老太太，大公在苏州，开了十几个织坊，一百多架机，织的绸都卖给了外国。大和二公在家。不过侍候的人多，里里外外家才七八十个，还有看仓库的、看家护院的、灯火的、针线的，又是三五十个。他家富得连府台也比不上！后日是关老爷的诞辰。平关帝庙过庙会。这天瓜好卖，留些府里用，剩下的到庙会上，三下五去二就卖完了！”乾隆，又问：“庙会闹么？这里好阿胶，我想买带去，不知货真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