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查山,我为什么不能去金川,所以把西疆地图挂得满书房皆是的,有这个事吧?”
讷亲和傅恒没想到皇帝如此洞晓自己心思,惶惑不安地对望一眼,一起站起身来,打揖正要说话,乾隆笑着用扇子柄虚捺一下,说道:“坐着吧——朕这是表彰你们嘛,岳武穆说过,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怕死,天下太平。方才说的廉政,就是文臣不爱钱。宗亲皇族,不肯安富尊荣,都愿意领兵放马,这又是不怕死,所以朕心里赞许、高兴!高恒在山东,不请旨就去剿拿‘一枝花’,成功不成功且当别论,难为的是有这一股锐气。太平时节,难能可贵的是朕作养出了一批愿意洒血疆场、不愿老死床箦的英雄志士!圣祖晚年西疆不宁,王师几次败北,几次几乎片甲不回,皇族宗亲听说和喀尔喀蒙古打仗,心里先自怯了,推三阻四不肯带兵。外官文怡武戏,更是畏敌如虎,一听‘出征’二字唬得面目失色。圣祖爷要泉下有知,看见这许多勋戚子弟请缨前敌跃跃欲试,还不知要高兴得怎样呢!”乾隆双目炯炯,此时殿外的雪下小了一点,仍是琼花纷繁缭乱,雪光透过玻璃映在他兴奋得泛着红光的面孔,越发显着英武挺拔。傅恒等几个人心里也都被激得热血澎湃,仰视着乾隆,一时竟没有言语相对。良久,讷亲昂然说道:“万岁爷说的,正是奴才想的。如今上下瞻对陈兵数万、大小金川不靖,奴才请主子赐尚方剑,愿立功于西南,为朝廷除此癣疥之疾!”
“奴才也愿——”傅恒抢着刚说了半句,庆复却截住了:“这是奴才的差使没有料理清白,不敢劳烦两位相爷。奴才愿即日跨马南行,今年之内,一定扫平大小金川!”
乾隆低转了头,凝神思索了好一阵,问阿桂道:“阿桂,你就在四川绿营张广泗麾下,以你的见识,一年之内廓清大小金川有没有把握?那班滚到底是死是活,张广泗有什么见识?”
“回万岁!”阿桂忙叩了一个头,他是个心思极清明的人,久在川西带兵,历练得越发老成,讷亲和傅恒心思热炭团儿似的,赶着要去殓灭班滚和莎罗奔,都是把这件武功看得太容易的缘故。但皇帝如是说,宰相如是说,他无论如何不能泼凉水拧反劲儿。班滚若是真的死了,大小金川叛藏早就解体,上下瞻对也用不着驻兵,这是明摆着的事,但此话一出口,立刻就要得罪庆复,日后更是祸不可测。他顿了一下,已有了主意,款款说道:“大小金川和上下瞻对现在其实是一个战场,地方广袤千里,山高林密,河急路险。大兵深入这种险地打仗,一是要各路协调,分段围剿;二是粮饷医药,军需充备;三是广为罗致向导,步步为营,缓进稳扎;四要分化班滚莎罗奔族部,剿平一地,政治随之,抚慰地方,走一处巩固一处,虽然慢,但可以一劳永逸。这是奴才的见识,一年荡平,似乎操之过急了。张广泗其实就为这个以为奴才怯战,调离中军专办粮草,但圣主垂问,奴才敢不尽言?至于班滚生死,事大责重,奴才不能以风闻判断、据张广泗说,班滚似乎逃进了金川,所以不治金川,上下瞻对形势也难巩固,但张广泗也并没有实据,可以证实班滚尚在人间。这是实情,求主子明察!”
阿桂是内务府笔帖式出身,举进士授官陕州知府,因敉平王老五越狱一案受乾隆赏识,改文就武擢升参将,在大将军张广泗帐下供职,是武将中少有的有专折密奏权的官员,一向深得乾隆另眼对待,但他这番话却让乾隆听来觉得油滑,乾隆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傅恒用心印证着他对大小金川听来的印象,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毕竟是真刀实枪打过仗的,很快就和阿桂的心情吻合起来。庆复并不明了金川形势,只觉得在上下瞻对打仗打得窝囊,班滚的事也弄得他忐忑终日,不亲自去挽回局面,自觉各方难以应付,遂打起精神说道:“我兵力人数几乎和大小金川人口相等,其实是以兵对民,哪有如此大费周张的?”讷亲也笑道“十万天兵就是豆腐渣,撑不死金川几只老母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