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

“黑货？你敢把鲁迅先生的著作说成是黑货？”陈煜唬起脸来正“你在恶毒攻击中国文化革命的先驱！”

王世忠猛然打了个冷战，咽了唾沫，不敢言语了。他发觉自己又钻了陈煜的圈。

有人又偷着笑了。

这年，不单“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兵遇上秀才也得提防碰响“政治地雷”

“我说。”陈煜开了“刚才班副的发言不错。不过，还不够劲儿。下面，让我们共同学习最指示——”说罢，他打开语录本，郑重地宣读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那一段，继而把调门提了八度“我认为，应该立即枪毙郭金泰！”

“还有，还有，你还有完没完！”王世忠终于捺不住了。

“你…”王世忠额角上青在暴。他心疼地瞟了挂在席棚正中的那面“锥班”的锦旗，怯怯地说：“你别瞎联系嘛。”

殷旭升在席棚外站了很久了，里面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心中又气又恼。见彭树奎又要与王世忠戗火，怕闹，赶朝棚里喊了声：“彭班长——，你到连来一下。”

王世忠鼓着睛满屋撒摸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气筒，于是大声对“笨熊猫”吼：“孙大壮，你这五好战士标兵，揭批郭金泰，你是啥态度？”

以前他就吃过亏——

陈煜不动声：“其实，班副早已给郭金泰的问题定了，《公安六条》的规定，郭金泰是死有余辜哇！”稍停，陈煜又一本正经地说“还有，我认为应建议公安机关，到龙尾村去把福堂老，把当年跟福堂老喊‘郭营长万岁’的那些男女老少，全抓起来，统统枪毙！中国人太多，反革命也得多！革命就要有铁的手腕，多抓一批，多杀一批！”说罢，手掌向下一劈，了个砍杀动作。

“怎么都哑了？”王世忠见揭批会冷了场，班长又不吱声，急了。

“你…又贩卖黑货！”王世忠察觉到陈煜是在戏他。

王世忠没敢搭腔，他被陈煜这番耸人听闻的演说闹懵了。

全班都惊恐不解地望着陈煜。

话一，他就发觉不对了，细一琢磨，竞了一冷汗。最后，还是彭树奎说了句：“不会比喻别瞎比喻！”好歹替他圆和过去了。没想到今天又遭到陈煜的算计，有气也只好忍着。

“咦，‘班政委’同志，你可别当赵太爷，不准咱阿Q革命啊！”陈煜装一副可怜的样。

全班都晓得，自王世忠来当班副后，那面锦旗就像他的命。

“俺…俺拥护。”

王世忠睁大睛望着陈煜。

“没法呀！”陈煜面带不无惋惜的神“大家想想看，班里的旗，连里的旗，营里的旗，都和郭金泰有联系，不烧掉它，怎能彻底批判和否定郭金泰？”

唉！营长啊营长，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别说是副统帅关怀的工程，就是司令员、军长定的工程，也不着咱们去心啊！这几年军长、师长走灯般地换，修工事建坑，一个军长一个招，一个师长一个令.拆了建，建了拆，后任否前任，一任否一任…咱也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战略家”到基层，只就是了，反正都是“革命”都是“为战备”上面叫咱咋就咋，不就得了…

“你拥护谁，嗯？”

王世忠语了。

“还有，听说咱班一九六四年大比武的那面锦旗烧了，可这面打潍县的老旗还在飘扬，”他回指了指挂在席墙上的那面褪了的锦旗“我建议，应该把这面旗，连‘渡江第一连’那面旗，还有营里‘双大功营’那面旗，都立即烧掉！”

揭批会又冷场了。

王世忠咧嘴一笑：“那不抓死个的了！”

全看自己的了。营长是为战士的安危担忧，才多次与秦浩发生冲突，落个这般下场…

前思后想，彭树奎打定了主意：要批就批“大比武”的事，可以把自己和营长绑到一块儿批，千斤罪过，能替营长分担五百…

陈煜笑嘻嘻地问：“要是抓得很很呢？”

“好啦！知啥说啥，谁也别谁！”彭树奎火了。

一次，全班学习“抓而不，等于不抓”那条最指示，王世忠突然灵机一动行了发挥的阐述：“‘抓而不，等于不抓’，就好比手里抓着个麻雀，你要是不抓呢，它就飞了。”

“还有，我认为，光把雀山工程炸掉还远远不够，应该再派人去半岛北，把当年盖的那些营房也统统炸掉。那也是彭德怀掌权时建的，听说是苏修营房的图纸搞的，不炸掉它，既不能彻底否定彭德怀，也不能彻底批判修正主义！班副同志，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