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树奎以每分钟三十锨的固定节奏，往斗车里装着石碴。肌隆起的两臂，从容而机械地挥动着。倘若横在他面前的是一辆永远装不满的斗车，他手中的铁锨也将会无休止地挥动下去。

王世忠朝脚边一块大石踹了一脚：“的，又误了我两个炮！”他朝副钻机手挥了下手“开钻！”

没人回应。钻机的轰响声盖过了一切。

吊在导当空那只二百度的灯泡，在弥漫的尘雾中失去了它本应有的亮度。陈煜打着五节电池的大手电筒，瞪大睛在拱上来回巡视…

撞击中抖动…

待人厚的彭树奎，担心这文化人吃不消坑里的活计，又见他机灵，便给他派了个最轻快也最重要的差事——当安全员。彭树奎专门嘱咐：“别以为当安全员轻松，全班的命都攥在你的手里。”

一九四八年，我“华野’’队包围了国民党九十六军驻守的潍县城：半个多月的激战，只扫清了城外的据，始终未能破城。四丈厚两丈的潍县城墙，上能并排跑开两辆式大卡车，不谓不。敌军长陈金城，借着自己的名字嘘说：“潍县乃金城，金城不可破。”僵持中，勇猛善战的三班战士想了个绝法，奋战三昼夜，一条六十米长的地下通挖到了城墙下，一大棺材装满炸药，安上，顺地推到城下，一声响“金城”被撕开一大豁…

“锥班”在连的建制序列上是三班。这个光荣称号是前辈人用血换来的：

熟透了的作业程序，彭树奎带领其余的战士在扒碴、运碴。他们必须赶在下次放炮之前，把前次放炮轰下来的小山似的石块、石碴，倒运到导下面，再装斗车，顺通上的钢轨运坑：

几个战士拉长了脸，吐了吐。

打坑——角斗士的舞台，勇敢者的事业，其激烈程度绝不亚于两军对垒的战场。这里，最的件也比人的骨，碰血，本就不能算是伤。一个工班下来，轰轰直响，浑没有一块不疼。当然，这还没有把塌方的情况计算在内。

王世忠不解地瞄了班长一：“班长，时间可不多了，万一炮打不来，那新纪录…”

他不怕苦。“锥班”的战士都不怕苦。

“我知

只有这时候，你才能懂得沉默寡言的彭树奎当“锥班”班长是绝对称职的。

“啥？”王世忠回脸一瞪。

他不敢怠慢，了酸痛的双，继续在拱上搜索。突然，他发现上有粉末般的泥尘在下落。手电照过去一看，见一块石旁边有细微的裂…

彭树奎顿心惊，只顾了想心事，险些了人命！

连里分兵，从不把城市兵分“锥班”虽属偏见，却保住了“锥班”的特。清一的庄稼汉，能吃苦，肯听话，荣誉。“锥班”的荣誉与日俱增。

怕苦的战士不了“锥班”

“白面书生”陈煜能“锥班”算是破例。他原是省艺术学校术系油画专业的学生，一九六七年被师宣传队招来画布景，后又到电影队画幻灯，在全师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至于他为啥被下放到施工连队的“锥班”来，在班里还是个“谜”

“嘟嘟嘟”——他拿起挂在前的哨猛，又大喊：“班副，停钻！大壮——，停钻！”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没有发现险情。

陈煜忙从地下捧起一撮碎石碴当空一扬，碎石冰雹般地落在战士们的上。这是彭树奎教给他的办法。

孙大壮即刻停钻了。王世忠仍像条野似的抱着钻机“突突”猛钻。

陈煜一看，只有搬救兵了，忙站在，朝下连喊几声“班长”彭树奎才像从梦中醒来似的停下锨“噌噌”几步跨来。见此情状，他急忙过碴堆，上前一把拉过王世忠，随手关闭了钻机的风门。

“靠后站！”

在“华野”召开的庆功会上，三班被授予“锥班”的光荣称号。

陈煜打着手电，彭树奎起长长的排险杆，瞅准地方，猛一戳，哗啦一声，一块桌面大的石带下一堆碎石，足有四立方。

此后二十多年“锥班”的战士换了一茬又一茬，茬茬都是骨。

“等等！”彭树奎制止。他朝拱塌方的地方看了半天，才命令说：“全下去抬排架，先支撑！”

这就是他的格。

陈煜懂得这话的分量，从来不敢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