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秋水无烟掌”已入化境,虚节庄内功的独得之秘,也多半尽收掌中,这十来年渐渐深居简出,一来年老心性渐平,二来也未尝没有放眼江湖难寻敌手的意思。如今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内功绝顶的年轻人,心中不禁又是惊讶又是好奇,讶的是他瞧来最多不过弱冠之年,不但身负足足抵得上常人修习几十年的精纯内力,且内息中正平和绝无邪气,又绝不与他所知任何正派路数相似;好奇的是他这股直如源源不绝的劲力,底限究竟在何处。
习武之人一生苦练,到最后不过是想一窥至高境界的堂奥,有高手在前,自然无论如何也想探个究竟,郭舜牧本来是豪迈爽利之人,年纪大了才有所收敛,如今觉得这少年的内功之高之奇生平罕见,一时间豪情勃发,明知可能不敌,却也是硬着头皮想要试上一试。心念电转,竟再提一次真气,用了十成力与他对抗。
霍昭黎刚感觉对方气力渐弱,突然之间却又增强,心一慌,体内内息生出感应,自然而然地使劲抵御。
果然是如排山倒海一般!郭舜牧力虽难支,心中却异常兴奋,直喊长了见识。如此强劲的功力,料来纵使当年号称天下第一萧铿复生,也不过如此而已。
周遭虚节庄众人自不知场中二人心思如何,只看得到霍昭黎从头到尾面色如常,郭舜牧却满头大汗,头顶烟雾升腾,一眼便知已至绝境。众人自然不信霍昭黎一个毛头小子能将“横断楚江”逼到这般田地,心想定然是他使了什么旁门左道的功夫,顿时鼓噪起来,只是碍于之前庄主严令,不敢上前。
霍昭黎此时也发觉郭舜牧内劲正急速衰退,又见他红光满面的脸渐渐变白,左手掌也抖个不停,心知再下去定然不妙,即刻便要收回功力。
他于驾驭内力之法本不熟练,此时要匆忙收回,更是极难,一股股内息慢慢回到膻中,却淤积在此处,怎样都下不回丹田,顿时心中大急。越急就越过不了这道坎,又不能再流回去伤到郭舜牧,一时间无所适从,只觉得胸中鼓胀,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正在这时一条人影突地来到场中,重重拍上他的左肩道:“霍兄弟,点到为止,撒手吧!”
霍昭黎根本听不到骆廷鸾对他说了什么,只觉得有一股大力从他肩上而来,想也不想地伸出空闲的右手,去拍开那人。
这一拍,自然而然将囤积于膻中的内力全用了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霍昭黎“哇”地吐出一口血,站在原地弯下腰,捂着胸口。骆廷鸾则向后连退十多步,直靠到墙上,才卸去他这股大力。
骆廷鸾也以为霍昭黎定然是在程逸岸授意下,使出什么诡计,去耗郭舜牧内息,因此上前为师叔解围时,用八成的力去拍击霍昭黎,成心要给他个教训。他哪里知道霍昭黎这一身内力虽来得没头没脑,却是顶尖纯正的功夫,这一拍之下,被他反震回去不说,随之攻来的右掌,更是蕴蓄了与郭舜牧比斗中的大部分力道,好在他临敌经验丰富,懂得立刻倒退化解,倒也没有太大损失。霍昭黎膻中真气虽然得以消解,却也因为使力太猛,反害自己受了内伤。
“小兄弟,你没事吧?”霍昭黎如何手下留情,郭舜牧心中雪亮,见他咯血,连自家庄主伤势如何都来不及看,便上前关切。
霍昭黎摆摆手,笑道:“我没大碍的,胸口有点痛,总比刚才舒服多了。老前辈你还好吧?”
郭舜牧站稳身子,朝他一揖,道:“小兄弟内力精湛,宅心仁厚,老朽不胜感激,这一战输得是心服口服。”
程逸岸慢吞吞走过去,搭了霍昭黎的脉息,自袖中掏出一丸丹药,霍昭黎忙不迭吞了,精神极好地说:“谢谢大哥。”
郭舜牧在旁看得暗暗称奇:天底下能这样问都不问一声,就吃下毒飞廉丹药的人,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
“能走吧?”程逸岸踢踢他的腿,又睨了郭舜牧一眼“不能的话,你就留在这里好了,反正也有人喜欢你得很。”
霍昭黎挺挺胸,高声宣布:“我好好的。”说完就咳嗽个不停,惹来不屑的一瞥。
程逸岸打个响指,道:“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