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光飘向了桌面，在那摊开的稿件和信笺上逡巡了一会儿，再抬起睫来的时候，她底有着淡淡的、蓄的、柔和的笑意。但是，那笑容里没有温，却带儿酸涩，几乎是忧郁的。她发了一声低低的轻叹。

他一愣，醒了。从这个迷离恍惚的梦中醒过来，他摇摇，振作了一下自己，竭力想摆脱那从早就压在他肩心上的重负。他再眨眨睛，再仔细看她，努力的想微笑…他自己都觉得，那微笑勉而僵。

他凝视着这几句话，不知怎的，有凉意冷飕飕的爬上了他的背脊。他怔了几秒钟，这笔迹多么熟悉！熟悉得让人害怕！很快的，他找了早上收到的那封信，重新了那白镶金边的信笺，他下意识的对着信笺上和稿纸上的笔迹；是了！这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同样的清秀、飘逸，而潇洒的笔迹！同样是老早老早以前，就见过的笔迹！甚至，是同样用黑墨写的！现在的人都用原笔，有几个人还用墨？他呆住了，脑里有一阵混，一阵模糊，一阵惶惑…然后，就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他觉得脑里是一片空白和麻木。在他前，那白信笺上的小黑天使，一直像个活生生的小动般，在那儿扭动跃着。

当夜雾把大地笼罩，那男人忽然被寂寞惊醒，

黑天使在窗外对他微笑。”

“你必须原谅我，因为你吓了我一。”他说，声音仍然涩，而且，他很懊恼，觉得自己的措辞笨拙得像在背台词。

他本没有注意到她是怎样来的。他完全没有听到开门和走动的声音。只是，忽然间，他抬起来，就发现她已经站在他的桌前面了。他睁大了睛，瞪视着她，不信任似的望着面前这个亭亭玉立的人影，不用介绍，不用说任何一句话，他知她是谁…陶丹枫。或者，不是陶丹枫，而是执戈者。她站在那儿，背脊直，肩膀和腰的弧线好而修长。她穿着件黑的衣，黑灯绒的长，手腕上搭着件黑长斗篷。她的脖瘦长而秀，支持着她那无比贵的颅。贵，是的，他从没见过这与生俱来的贵。她有一乌黑的发，蓬松的在挽了个漂亮的发髻，使她那本来就瘦的材，显得分外的修长。她面颊白皙，鼻直，双眉鬓，而目光灼灼。她那薄而小巧的嘴角，正带着个矜持而若有所思的微笑。她浑上下，除了脖上挂着一串很长的珍珠项链外，没有别的饰。尽管如此，她却仍然有份夺人的气魄，夺人的华丽，夺人的贵…使这偌大的办公厅，都一下就变得狭窄而伧俗了。

“我很抱歉。”他神的看着她，那眉梢，那角，那鼻梁，那下，那嘴…天哪！这是一个再版！他

黑天使而来，使人联想到瘟疫、战争、死亡。他翻过了这一页，在扉页上，他读到了几句话：“当晚风在窗棂上轻敲，

“为什么吓了你一？”她问，微微的挑着眉梢，黝的睛像暗夜的天空，你不知它有多，你看不透它包容了多少东西。“我敲过门，大概你没有听见，你的秘书方小说你正在等我。”他站起来，正对着她，他们彼此又注视了好一会儿。终于，他有勇气来面对前的“真实”了。

“我不知我是不是在等你，”他说，嘴边的微笑消失了，他仔细的打量她。“我本来在等丹枫，她从英国来，可是，忽然间，丹枫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位作家，名叫执戈者。”

“可能是。”她沉的看他。“你是个大版家，是不是？许多作者都会把他们的作品寄来，是不是？这不应该是件奇怪的事呀。但是，显然的…”她的光黯淡了下去。“如果我不提醒你执戈者与陶丹枫之间的关系，你不会翻这篇黑天使来看，它大概会一直尘封在你的橱里。有多少人把他们的希望，就这样尘封在你这儿呢？”他迎视着她。那光邃而锐，那宽阔的上额带着不容侵犯的傲岸，那小巧的角，却有易于受伤的与纤柔。这纤柔又动了他内心底层的伤痛。多么神奇的酷似！

他了一气，眨眨睛，再仔细看她。忽然，他觉得中涩，涩得说不话来。那好的面庞，那尖尖的下，那眉梢底的神韵…依稀彷佛，全是另一个女人的再版！只是，那个女人没这份贵，没这份华丽，没这份矜持与冷漠。那个女人笑哭叫闹，那个女人情如烈火，脆弱如薄冰。不不，这不是那个女人，这是陶丹枫，这是执戈者，这是…黑天使。“你…”她忽然开了，声音低柔而略带磁。“就预备这样一直瞪着我，而不请我坐下来吗？”

“是这件事吓了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