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民国八年。寒冰初破的三月天，湛湛的chun水回liu，在尚有冷意的风中，已有迫不及待张帆的船筏，在河上只只点点，映着远山的蓝天，近岸的新绿，带来一gu舒畅盎然的生趣。

“瞧，咱们的琉璃河又活了！”船舱外有人喊话，han着跃过清波的水意。

琉璃河？多mei的名字呀！

秦宗天正坐在船舱内，读着古老的中医书“素问”却一心好几用。

“呃！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luan治未luan…”他qiang迫自己专心背诵“呃！夫病已成而后葯之，luan已成而后治之，如同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他一边反复念着，一面思索。这几段话，不但是在医人，也是在教导治国之dao。想到中国目前的luan象，北京政府的混战，南方政府的倾轧，真是病已成、luan已成，难怪爱国志士的多方奔走，多方呼吁，也起不了一点作用。

这果真是个圣人都治不了的时代吗？

若不是西医chushen的孙大元帅，及中医界有名望的秦师父，都以医者的shen份参与救国的工作，他还真无法单凭一gu爱国心，便投入yan前一团luan麻似的局势。

去年底，在格格堂附近，他原本想随唐季襄师兄到上海，师父秦鸿钧ma上说：“不行，宗天任xing轻率，桀骜不驯，到了上海，谁也guan不住他，只怕人心更野。他得跟我到广州，由我亲自带着才放心。”

结果来到广州，又受不了滇系及桂系军人的嚣张跋扈，宗天得罪了人，差点被枪毙chu1置；秦鸿钧赶jin以送葯材到宿州镇的借口，助他脱离险境。

“你就沿着珠江、赣江、琉璃河的水dao，少到岸上去，乖乖地把这几盒珍贵的葯材送到你师伯那儿，别再节外生枝了。”临行前，秦鸿钧还再三叮咛。

“从琉璃河北上再几天的路程，就到上海了，我可以去找唐师兄吗？”宗天要求着。“他那里人手都布置好了，你就别去搅局了。”秦鸿钧用警告的yan神说。

“我不会打搅他。”宗天zuo个顽pi的表情说：“我只是想看看，他如何chu1理他那位漂亮的‘女学生’。”

“宗天，你都二十一岁了，对不对？”秦鸿钧突然正se说。

宗天跟了师父三年，shen知他的脾气，一听到他那严肃的声音，就ma上收起笑脸，中气十足地应一句…

“对。”

“你从十八岁起，就听从你爷爷的命令，随我云游四方。我和你之间，名为师徒，实是叔侄，彼此又有着父子般的gan情。”秦鸿钧使劲地往他肩上一an说：“我这回郑重地告诉你，远离是非，别去上海，送了葯就回来，不要让我对族人及你父母难以jiao代！”

“是的，师父。”宗天识时务地回答。

“你呀！人是聪明绝ding，就可惜太过yan高于ding，目中无人了，以为天地都在你脚下，要抓你就像抓一阵风似的，使不着力。”秦鸿钧摇摇tou，叹口气说：“你和季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太率xing，一个太沉重，如果能够综合一下就好了。”

这些话，宗天可听多了。他不认为自己和季襄差别多大，他们骨子里都是喜huan孤独，淡泊名利之人。他有一屋的葯草，季襄有一室的矿石，就够满足他们一辈子了。

区分他们的，只有家ting的背景及包袱而已。

宗天换个坐姿，想再继续读书，外面却传来一阵宏亮宽厚的歌声，和着摇橹的节奏，十分xi引人。

拌词因用土话唱chu，听不太明白，但音韵拍子却很容易抓住。宗天一高兴。

便拿起shen旁的短笛，钻chu船舱，跟着歌儿chui奏，由简单到hua俏，竟成了一首他很熟悉的曲调。是什么曲名呢？他实在想不起来。但这一点都不减他的雅兴，对着澄碧江面，对着聆听的人们，他将音符一再重叠，大伙也唱得yu罢不能。

忽地，所有的歌声戛然而止。四周的风不动，天上的云不飘，甚至河里的水也无波无纹。宗天的笛声因此停顿，断于激越的高音。

一条船驶来，中等大小，舱ti通白，般柱缀结着白布cu麻，还有一串连垂的白灯笼。

但最引人注意的，是站在灯笼下的一位清丽少女。

她看起来年纪极轻，也是一shen缟素，衬着她面如桃hua，yan若秋水，两条乌黑的长辫垂于xiong前，形成了一幅绝mei的画面。

宗天从小到大，还没见过那么chu2动他心弦的一幕，尤其那女孩，让他的yan睛不自觉的发chu亮光。

船缓缓由他面前划过，他与她四目jiao接，gan觉之奇妙，如水泛chao汛，liu入心田，漾在彼此间，再旋涌漫漪成天各一方，河海不枯，则记忆不散。

她的船远了，他的也远了。

宗天兀自站立不动，视线jinjin相随。

“秦少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