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滁州，夜里的囚市。

所谓囚市，同一般市集一样，只要chu了价钱就可以买回你要的东西。

不同的是，这儿chu售的商品不是柴米油盐，不是家禽牲畜，不是丝帛麻棉，而是一个个会说话、会呼xi，活生生的人。

这些被当作商品chu售的囚犯多半是战俘，所谓战俘，在这luan世里随chu1可见，他们一个个没了名字只剩番号，那被铸在铁笼上冷冰冰的记号。

那些番号，是他们在人们心目中仅有的代名词，至于来到这儿之前的过往，俱已失去意义，也没有价值。

囚人的卖法不是论斤称两，而是依其认命程度的眸光及其硕壮与否的ti魄。

买个囚人回去，自然是要他们干些常人所不愿为之的cu鄙苦差，他们价贱且无后虑，在市场上还算受huan迎，只不过，前提是绝不能带个麻烦jing1回去砸自个儿的脚。

所谓麻烦，指的是那虽被囚入牢里却依然顽劣不驯，依然有着乖戾骇人眸采的人wu。

是以，这样的“商品”自然最难得到买家青睐。

当然，这也是最让卖家恨得牙yang的。

对于赔钱货，卖家自有他整顿的手段，务求除尽劣质商品的戾气，先饿个三天三夜，三不五时再来顿鞭gun伺候，锐减其气又不能打坏货品，力dao的拿nie自然得jing1确。

可这一回，屠老四却是tou一次打上了火，yinyin暗暗的囚市一角，他既狠且厉的刺鞭停不下手地一下下尽往那蹲踞于地、冷眸无声的少年shen上笞下。

“cao2你nainai的，你是猪还是怎地？教也教不会！让你别louchu这zhongyan神你是听不懂吗？要不是这zhongyan神，方才那土财主的银子这会儿已入你爷爷我的ku袋里了，而你，这个让人厌恶的烂东西也可以gun离我的视线！”

又是几下恶鞭扫掠，少年却ying气得jin，不仅不哼气，连闪避都不曾，那热辣辣的鞭子打在少年赤luoluo的上半shen，留下一条条拖chu血丝的伤痕，但毫不折损他的倨傲冷ying。

少年十二岁，shen材较同龄男孩来得更加高，面目亦俊秀非常，依他的外貌，是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只是，他的yan神坏了一切。

会到囚市来的人，想买的都是耐劳耐cao2的niu犊儿，而不是一tou养大了弄不好会噬人的野豹。

对于少年，屠老四不是没下过工夫调教，该打该哄该饿的他全没少，可他耐饿耐打，就是不肯louchu“待价而沽”的商品当有的表情。

“老四，这样打不是办法。”旁边有人chu了声音。

“不打怎么办？”屠老四一脸不耐“这家伙可是我hua了蹦子儿买回来的，难不成就这么报废？”

“不报废、不报废，”旁边那人絮絮叨叨chu了主意“驯不服野畜生何必累得自己发脾气，你不会学学人家驯兽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

“不听话的畜生就给他在脸上刺个字，之前朱温为了防止逃兵，凡是兵都得在脸上刺字黥面，脸上既经刺上字，可一辈子洗不脱，还能不认命？”

“黥面！”屠老四动了心“可就怕刺后贱了价钱。”

“别傻了，买家买这些家伙回去，还不就为了干些不是人干的cu活，谁又将他们当成是人在看了？字刺在野畜生脸上，会让他乖乖认了命，接受为囚为nu的生活，而不再有当回人的傻念tou。”

屠老四沉yin之际，那人又chu了声音“别再犹豫了，与其卖贱了价钱总好过卖不了半文钱吧？若这还不成，就在他鼻上穿个cu铁鼻环，拿他当niu使唤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屠老四嘿嘿一笑推了推那人。

“这样的鬼主意就你这厮想得chu，不过，你这话倒是真的，与其卖贱了，总好过卖不chu去留着浪费食粮…”

于是乎，不多久，那少年被人ying生生架牢了四肢，忍受椎心刺骨之痛的让人用利刃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黥面刺字虽毁了少年俊秀的脸，依然不损少年桀惊冰冷的yan神，屠老四看了上火，一不zuo二不休，干脆买了个铁环，在少年鼻翼上挖了个大dong，继之tao上鼻环，ying将他降格成了畜生。

这时候，天空突然降下大雨，倾盆雨水将屠老四赶进了囚市里的穿堂。

至于少年，他是畜生不是人，畜生是不消躲雨的，屠老四将他留在原地，还没忘了将他的鼻环拴上铁链扣在墙垣上，就这么将他扔在雨中的石板路上。

雨水打在少年的脸上，hua下他鼻翼的铁环，带chu了未干尽的血丝，继而liu向他那数日未进粒米的chun齿，他一向ting直的脊背突地起了疲意，于是他终于容许自己倒下，倒卧在石板路上。

也容许自己闭上不驯的yan眸，游思在过往的浮扁掠影里。

也许，当时他是该死在那场战役里的，同爹及众将兵千余人一块儿奋战至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保全张家最后一丝血脉，而沦为像畜生般地苟活着。

他不怕死，甚至，这两年来，他竟向往起了死，可他不能，为了爹，为了那所谓的最后一丝血脉，他甚至连赴死的权利都没了，只能任着别人nue畜似地对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