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敏说:“选择下一定有所牺牲。”
“一定要抉择吗?”范里问
晓敏上车,看看倒后镜“一定要。”
她进了后档,把车子轻轻溜后,撞向后边车子的保险杠.两车都一震,后边的司机没有出声,匆匆退后,一溜烟似驶走。
“什么事。”范里问。
“那个穿深色西装的人,自图书馆,一直跟着我们。”
范里不出声。
晓敏肯定范里认识那人。
“我要回家了,你呢?”
范里说;“你要是有空,可愿到舍下小坐?”
晓敏很高兴,范里终于肯向她透露消息,但是晓敏仍然不想勉强,拍拍范里的手“改天,改天我们互相参观对方的寓所。”
范里点点头。
晓敏在公路车总站放下范里,看看她走开,范里要真是个杂志编辑兼撰稿人,那么,她可以说是最美丽的文艺工作者之一。
饼两日,晓阳的电话一早把妹妹叫醒“报上那篇大火葯味道十足的读者投书是你的杰作吧。”
晓敏连忙摊开报纸,呵小平同志的文章注销来了。
“怨怨相报何时了,”晓阳说:“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晓敏不出声。
“这下子恐怕会真的开仗了,本来不过是小省报争取销路,哗众取宠,现在你看,免费得到高水平不计稿酬的好文章作宣传,声势浩大,他们还肯罢休?”
晓阳一向有脑筋,她的分析再正确没有。
“小不忍则大乱,那个却尔斯郭臣至多写三五天就会收档!给你撩,好了、人家大概要开研讨会加倍渲染。”
这完全是真的,但是“姐姐,我们忍气吞声已经一百年。”
“岂止一百年,”晓阳说:“要算起来,起码三千年,这是我们的民族特性.但我们也藉此生存下来,尤其是香港人,争财不争气,现在我们同政府直接交易。政府才是六房东,这些前任租客发牢騒,理他作甚。”
“气已经受到眼珠子,我不能再忍。”
“好,也好,总得有人学秋瑾,”晓阳说:“但我仍然坚持我的方法是对的:中西永远不能合璧,能够互相利用、荀且偷生已经上上大吉,你要与他们做朋友,讲道理,生闲气,你尽管去,今日我有大客自台北来,做成这笔生意,说不定可以退休,再见。”
晓敏起床。
第一件事是讪笑着掀开窗帘看看楼下是否有三K党聚集。
姐姐的态度是老华侨本色:但求生存,不求了解,任误会越结越深,一则英语不好,无从表达,二则根本不理会红颜线头发的异邦人怎么想!
晓敏是矛盾的,刹那把洋人当朋友,刹那又吵将起来,反而不及晓阳不闻不问无功无过的态度省力。
大厦顶褛有三个豪华复式单位,业主全是港人,年间大抵只在夏季最热的两个月来住上一阵子,其余时候,拍上门,回香港去也,是以游泳池永远空荡荡无人用。
惹人妒忌?当然。
晓敏吁出一口气。
她本来想与洋人打成一片,结果当洋人恼怒批评不合作的华人的时候,她又头一个生气,来护着平日谈不拢的华人,干革命就是这点痛苦。
晓敏把车子开到郭牛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