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些言不由衷的轻浮之词有天地之别。
或许因为他的声音低沉,抑或因为英语非他的本国语,所以说得较拘束,但是,无论如何,可以听出他声音中包含无限的诚挚。
另外,更可感觉得出那雄厚低沉的嗓音中有一股特殊的味道,一种磁性,也彷佛是支持他生命的力量。就因这浑厚的声音,使她有几分畏怯。
她觉得他逐渐占满了她的思想,有一股无以言喻的力量趋使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而想去趋就他,顺从他,成为他的一部份。
当然,她这种想法是毫无意义而且不该有的。
安姬兰只好找些理由来为自己辩解,譬如说:因为自己年纪还小,天真无知,没有什么经验,所以王子一出现,马上带给她心灵的震荡。
现在,她已经和王子在一起了,为了掩饰心中那异样的感觉,她装出很自在的样子,说道:
“看看凸凸,殿下!牠那副样子就好像马车是专诚为牠服务似的!”
“难道不是吗?”王子问道“反正,牠是头御犬,早就受封领赏,享有各种特权了。”
“您怎么对牠们的事如此地清楚呢?”安姬兰诧异地问他。
“我不是告诉过你,虽然我没见过北京狗,但是我已经阅读了许多有关牠们的资料,”王子答道“而且昨晚的餐会上,我询问过几位客人有关北京狗的问题,得到了好多有趣的资料。”
“他们怎么懂得那么多?”
“是这样的,有一位客人是中国大使,”王子答道“另一位客人的嗜好是研究狗的品种,所以他们懂得不少。”
“啊,真希望昨晚我也在场!”安姬兰失望地轻叹。
“我也这么希望,”王子答道“因为你自己养着一只北京狗,我认为你比所有的书本及权威家更能多告诉我一些北京狗的习性。”
“我只清楚凸凸而已。”安姬兰纠正他“对我来说,牠是一头非常特殊的北京狗。”
“当然,对牠而言,你也是特别重要的人,”王子说“说真的,能和你在一起,牠可算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狗了。”
安姬兰羞得不知如何作答,低下头来,眼睛闪了一闪,睫毛彷佛轻刷着双颊,幸而马车来到池畔停了下来。
只见蔚蓝的天空映在池水上,池面显得格外清澈宁静。他们下了马车,凸凸即刻跑在前头,白尾巴翘得好高好挺。
他们跟随凸凸走到树荫下,在突出于水面的一个椅座上坐下。
安姬兰静静坐着欣赏池面景色。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浓郁的树隙照射到水面,形成点点金光。远处不时传来鸳鸯戏水声。成群的逃陟拂过水面,掠空而去。眼前所见醉人的景致,使她心旷神怡。
不仅风景使她迷惑,坐在身旁的这位绅士更让她心醉。他转过身来朝着她,深邃的黑眼睛痴痴地凝视她,彷佛要窥透她的内心深处。
“这…就是曲池。”她呓语着,更想用声音来打散两人间无边的沉默。
“这也是西诺斯朝觐倍儿西凤的地方。他觉得她真是生平仅见最美丽的东西!”王子说。
安姬兰羞得转过头去。
“我…认为,”她迟疑地说“您…不应该对我说…这些话。”
“为什么不呢?”他问道“古希腊人都能对众神们说真心话的。有时候他们说些唐突无礼的话,但有时仅倾诉他们的爱情或心怡之物,众神们都无条件地倾听他们的衷言。”
“我…我并不是…倍儿西凤。”
“你是我的倍儿西凤,”王子答道“但是我们在阳光下畅谈之后,却不是你回地府,而是我下地狱去!”
“地狱!”安姬兰惊讶地喊道“您不会是指塞法罗尼亚吧!”
“当然不是指我所爱的国家,”王子说“而是指我必须为我的国家做的一切,对我来说,简直就像地狱一样。”
“为什么?我真不…明白。”
“我会解释给你听的,”王子说道“我原来不想让你知道,但不得不说出来。”
他踌躇一会,安姬兰回过头来盯着他看。
他的表情竟是如此严峻,脸色如此阴霾。安姬兰觉得好陌生,因为早上和她说话的那位愉快爽朗的年轻人不见了,眼前这个人多么老成,那阴暗的神色让人感觉他正处于痛苦的深渊中。
“到底怎么回事?”她问道。
他移动着眼光,无神地望着银色的水面。她可以感觉得出,他仿佛从水中看到一幅幅痛苦的景象。